九枝 - 第 9 章 香囊
第9章 第九章香囊
“瞧你說的,收多了就不會紅火了。那些小攤主也是不容易,不能往死裏整。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得想個法子弄點銀兩來。現在這些鬼啊,沒有錢別說給你推磨了,就是當個差這麽輕松的活也是懶懶散散的,跟那些臨時工一樣,只知道講待遇不知道講奉獻,好處是一個沒少撈,但是辦起差事來,欺下瞞上,混水摸魚,效率十分低下,現在這些鬼啊,思想覺悟有待提高。”
“殿下,您這是拐着彎罵我咧,”二黑忙轉移了話題,說道,“這姑娘如何處理,小的這就去辦,絕不耽擱。”
“我剛查了,這姑娘國恨未消,家仇未報,暫時不能收押,你趕緊給踢了回去,本王可沒閑功夫在這兒跟你們唠嗑。二黑,你就原路把人家送回去吧。”
“殿下,你再給仔細看看,一個弱女子,什麽國恨家仇,看着也不像啊。”二黑看了看我,又和楚江王密切私語了一會。
這個二黑想必就是黑白無常當中的一個了,手裏應該有些權力,一直在左右着楚江王的思想。
或者他們這府上一直是這風氣?大家可以七嘴八舌,獻計獻策,暢所欲言。
“九枝,你倒是說說看,你是否有什麽仇怨尚未了結?”該來的一個都躲不過,這不,二黑開始查戶口了。
“我的仇怨?我爹爹一個月前被人害死了,一起死的還有好幾個護衛。可我一個女子,談什麽報仇雪恨,根本就是飛蛾撲火自投羅網。跟他們鬥,不如直接撞南牆上算了,免得落到他們手裏受盡屈辱。”
“哎呀,還沒開始就認輸了嗎?凡人啊,軟弱是藏在骨子裏的,”楚江王說道,“想當年,咱戰天鬥地,從沒懼怕過。”
“喲嗬,你咋沒上天呢。”二黑冷不丁來一句,搞得楚江王只能以咳嗽遮掩尴尬。
“天上有什麽好啊,冷冷清清,還不如這府上自在,不過現在,這府上也太煩了,一天到晚公務纏身,完全沒有自我可言。嗐,閑話少扯,正事要緊,九枝,你有什麽要說的嗎?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嗎?”
“真相?我當然想知道,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知道,我太弱小了,我害怕。”我委屈巴巴地說道。
“你害怕?膽敢一個人闖地府,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告訴你,辦法總是有的,只要你想,辦法總會比困難多。”楚江王朝我點點頭,像是在給我加油打氣。
“大人,當你見過他們的所作所為之後,或許就不會這麽說了。”我想起那排成一列的屍體,心中的悲憤像小火苗一樣亂竄。
“噢?他們很厲害嗎?”楚江王略一沉思,“你知道仇家是誰?”
“聽說是摩西院的人。”提到摩西院,我的胸腔中似乎又升起了一股黑煙,這黑煙 籠罩着我,時刻準備着要把我吞噬。
“摩西院?這些妖孽,沉寂了這麽多年,又出來搞事情了。二黑,你怎麽看。”楚江王難掩激動,語速提高了一倍,看來他知道不少關于摩西院的事情。
“這個,二黑不敢妄言。”
楚江王眉頭緊皺,沉吟了一盞茶的功夫,對我說道:“這個問題有些棘手,畢竟牽扯太多。姑娘,你暫且回去,在這兒待久了會讓你身體受損。這樣,我給你一個骨哨,關于摩西院的事情,你需要幫助的話,去城隍廟裏吹響骨哨,然後找一個叫鄭七的人。他是我們這兒當差的,信得過。”
“這是讓我回去了嗎?感謝大人的不收留之恩。”我謝過楚江王,跟着二黑退了出去。
“慢着!”忽然,楚江王叫住了我。
這是又改變了主意?好歹也是個王,怎麽能出爾反爾啊。
“這個香囊你帶上,裏面有我特制的香料,可以幫你省去許多麻煩,但是還得小心謹慎,沒有什麽是萬無一失的。”
“哦,多謝。”我接過殿下贈送的香囊,聞到了裏面淡淡的薄荷香氣。
二黑帶我出了府門。他堅持再送我一段路,我沒有拒絕。我害怕着呢,雖然是只鬼,有個伴總是好的。
“差大哥,你說,楚江王為什麽稱呼摩西院的人為妖孽呢。”
“這個,告訴你也無妨,他們,根本就不是人,是鼠族裏面最為厲害的一支,他們修得人形,通人言,還會幻形之術。十八年前,摩西院與當時的鼠王起了争端,雙方死傷無數,之後有所收斂,沉寂了這許多年,沒想到如今又死灰複燃了。據說摩西院裏的實際掌權者是一只錦毛鼠,擁有上天入地之能。”
“上天入地?這麽厲害!”
“你不也能入地嗎,會這事的人多了去了。二黑我啊,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哎,你到了吧,趕緊,下次注意點,別亂來這鬼地方。”
二黑身子一閃,手中鬼杖輕松一撇,不費吹灰之力将我挑了起來,往上一扔,将我重重地甩了出去。
“後會無期——”我聽到二黑的聲音在山谷裏回蕩,腦袋嗡嗡作響,甚是難受。
慢慢地眼前出現一道光,很耀眼,刺得我眼睛生疼。
光是從洞口射進來的。還有“咚咚咚”的聲音傳來,聽上去像是有人在挖牆腳。
那洞口越來越大,忽然間豁然開朗。
好新鮮的空氣呀,我貪婪地吮吸着。
我聽到有人叫我“小姐,小姐”,是阿嶼的聲音。他額頭上的血已經凝固,呈暗紅色。
“阿嶼,這是哪兒?”
“這還在地下室,不過我找到了一個出口,謝天謝地,你總算活過來了。”
“我死了嗎?”我想起剛才恍恍惚惚的一幕,那個說要趕着去投胎的大嬸,抓我的二黑,絡腮胡子,楚江王。對了,楚江王臨別時還送了我一個香囊。
我摸了摸腰間随身攜帶的藤編袋子,并沒有找到什麽香囊之類的物件。那麽,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應該都是幻覺吧。
“小姐,你剛才氣息微弱,我以為你挺不過去了呢。”
“怎麽會呢,還沒有和你們好好告別呢。”我沖着阿嶼笑了笑。阿嶼像個孩子一樣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看把他激動得。
“你弄疼我了,”我抽回了手,“以後別叫我小姐了,叫我九枝吧,好嗎?”
“嗯,九枝小姐。”
“唉,又是小姐,真是冥頑不靈。”
“好,九枝。”阿嶼總算是叫對了。
“阿嶼,你做我哥哥可以嗎?咱們都是老爺收養的孩子,你比我大三歲,做我哥哥可好?”
“別信老彭那些鬼話,”阿嶼說道,“撿來的孩子可沒有大小姐待遇,最多當個護衛。”
“我不管,反正我就想讓你做我哥哥。”
“為什麽?”阿嶼劍眉緊鎖,把不情願都寫在了臉上。
“因為,我太想要一個親人了,爹爹死了,阿娘走了……”
“別擔心,我會一直在的,我保護你。”阿嶼給我看手中的短刀,“這是個功臣,沒有它,我們可能要被老彭困死在這裏面了。他封死了前面的路,這是裏間,你記得嗎,老彭就在這個地方找到了那個盒子。”
“那本書究竟什麽來頭,竟讓他心生歹念。”我想起老彭離開時那得意的笑,不禁陷入了沉思。
“誰知道呢,出去以後再打聽打聽吧。”
“阿嶼,我們能出去嗎?這個密室,我們怎麽逃脫。”
“不要擔心,九枝,打開了洞口就有了希望。至少現在呼吸沒有問題了。你在這裏,我爬上洞口去看看情況。”
“嗯嗯,我也去瞧瞧。”我掙紮着站起來,左三圈右三圈,活動了一下筋骨,跟在阿嶼屁股後面。
“下面是一條河,應該就是龍池河吧,”阿嶼說,“要不咱們跳下去吧,你會游泳嗎?”
“不會啊,我是旱鴨子。”
“小蠻不是說你掉進龍池河也沒有淹死嗎,怎麽不會游泳呢。”
“那是因為是枯水期啊,淺灘,河裏水很淺,只淹沒了我的膝蓋。”
“你們倆可真搞笑,你怎麽不說是冬天,河面都結冰了呢。沒關系,我帶着你就行。”阿嶼“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将頭又探了出去。
“怎麽樣?水深嗎?要不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阿嶼,我害怕。”
“嗯,別的辦法,把你打暈,裝袋子裏,然後帶着你跳下去。”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開這種玩笑。”
“我沒開玩笑呢,現在就是除了跳河,找不到第二個好辦法了。”
“容我再想想。”現在已是深秋,那龍池河的水應該很涼很涼了的吧。也不知道河水的深淺,要是下面剛好有個石頭,磕着了腦袋,那就交待在這兒了。
“別再猶豫了,再猶豫咱們倆得餓死在這裏,我的九枝小姐。”話音未落,阿嶼拉上我的手,就往洞口那裏湊過去。
水面距離洞口大約兩丈來高,很陡峭。我又開始打退堂鼓了。
“九枝,你閉上眼睛。”阿嶼摟住我,将我的頭埋到他的胸口。
眼前一黑,我的身體開始急速地往下墜落。
我們就這樣跳入了龍池河裏。
我知道阿嶼沒有一絲猶豫。與其在那個密室裏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換一個生的機會。
阿嶼帶着我順流而下,經過一番撲騰,總算游到了岸邊。
像是經歷一場大劫,我只剩下了一口氣。
有一口氣就是好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是看這地形,咱們已經離開望江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