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紅毛

彭一修的臉色難看極了，早知道這樣，再堅持一會兒，就不用親手毀了那本《丘山外傳》，如果不是有那麽多人圍住他，區區一個紅毛小子，雖然走起路來就能震碎石板的力量确實有些吓人，但逃跑的機會還是有的。

誰都看得出來，那小子雖然力量強大，但是有些笨拙。

但是，淩霄雲卻改變了哨聲的曲調，那紅毛小子竟然變得輕巧起來，繼續以彭一修為目标，展開了進攻。

看那身形，完全不似剛才那個跺跺腳就能摧毀腳下土地的紅毛小子。

真是見鬼了，一個傀儡還能有這麽多種模式。

只見那紅毛小子利索地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精準地對着彭一修砍了下去。彭一修身子一閃，輕松躲了過去。雙方大戰了十來個回合，竟然勝負未分。

我心下疑惑，這刀法好似在哪裏見過，怎麽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對了，是阿嶼的刀法。再細看他手中的短刀，竟與阿嶼的短刀一模一樣，我記得我在阿嶼的刀柄上配了一個水晶墜子，帶流蘇的。

那人的面孔，卻跟阿嶼沒有任何聯系。尤其是那一頭紅毛，與阿嶼流雲一樣的烏發簡直沾不上邊。

可是，他帶着阿嶼的短刀，那他一定有阿嶼的消息。我得上前去問問他。他們這樣纏鬥下去，那鼠王還說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不如現在幫彭一修一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我飛身上前，一個箭步站到了他倆跟前。那紅毛小子愣了一下，将刀停在了半空中。彭一修也停止了進攻，看了我一眼之後，迅速地逃離了廣場。

他跑了，我也不想再追了，他手中已無我要帶給鄭七的《丘山外傳》，我追他也沒有太多意義。他那麽狡詐的一個人，就算他願意默寫整本《丘山外傳》，我是斷不會相信他的。毀了也好，落到摩西院手裏，後果将不堪設想。

“九枝，九枝。”那紅毛小子竟然開口說話了，他還喊着我的名字。

鼠王淩霄雲還在吹他的口哨，看着紅毛小子沒有動作，徑直提劍走了過來。

“既然不能為我所用，留你何用！”淩霄雲一劍朝那紅毛小子胸前狠狠刺了過去。

我腰間的清影發出一聲長嘯，竟然自己直直地飛了出來，擋住了淩霄雲的進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去握住了劍柄。

雖然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但還是讓淩霄雲看出了破綻。

淩霄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即反應了過來，大笑一聲：“原來深藏不露的是你！看劍！”

說時遲那時快，我身子一閃，躲過淩霄雲那致命的一擊。淩霄雲也不甘示弱，對着我一陣狂掃，弄得我眼冒金星。

夜色濃重，只有熊熊燃燒的火光照着一片狼籍的廣場。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圍觀的人，剛才發生的事他們大概已經聽說了吧，此時摩西院的力量已空虛了許多，他們也就不再那麽懼怕，慢慢地靠近擂臺觀戰。

在淩霄雲面前，我真的沒有任何優勢，如果一定要說優勢的話，那就是手中的清影劍，它此刻好像是帶着我與淩霄雲在纏鬥，而不是我在揮舞着它。是的，在與淩霄雲的這場戰鬥中，是清影劍占據了主動。

淩霄雲也察覺出了我劍的異常，盡量避開我的劍鋒，從側面開始進攻。一時間打得難分難解，淩霄雲看着占不到上風，竟越過我，飛身上前将那紅毛小子控制在手中。

這是什麽道理，那不是他的戰鬥機器嗎！？

“可惡的人類，你竟然真的與幽冥界聯合起來對付我，他們跟我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還将信将疑呢，臭丫頭，你今天就算贏了我，也贏得不光彩！”

“你這妖孽，竟然跟我講什麽光彩不光彩，你擺這鴻門宴，讓多少人枉送了性命，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光彩！”

“叫你嘴硬！讓你看清楚他是誰，你再糾纏不休，我就宰了他。”淩霄雲說着，一把扯下那紅毛小子的人皮面具。

竟然是阿嶼！我找了這麽久的阿嶼，站在我的面前，我竟然會不認識。剛才他叫我名字的時候，我就應該要反應過來，可是我沒有。

可是阿嶼，為什麽你的目光如此呆滞，為什麽會成了淩霄雲的傀儡？這些日子以來，你究竟經歷了什麽？

我腦袋一陣暈昡，身子往後倒去，緊接着聽到四面八方響起了喊殺聲。回過頭一看，是尚榮。他穩穩地接住了我，拉着我迅速往後退去。

不，我不能走，那紅毛小子就是阿嶼，他還在淩霄雲手裏，我得帶他走，我一定要帶他走，不管他變成什麽樣我都要帶他走！

我心裏就只有這一個念頭，其他于我都是浮雲。我掙脫掉尚榮的 雙手，念了一句口訣，使出了穿雲術，那是阿嶼教我的絕學，我今天要用我的畢生所學帶他走。我揮舞着手中的清影劍，一招春雷滾滾朝着淩霄雲掃了過去。

我聽到淩霄雲一聲大叫，剎那間，他竟化作一股黑煙離開了我的視線。那青珊珊見勢不妙，追随鼠王而去。

我心裏記挂着阿嶼，只得眼睜睜地看着這兩大妖孽夾着尾巴逃走了。不過掂量掂量自己，追過去又能怎麽樣呢，鹿死誰手真的沒有人知道。

一陣雷聲響過，天空中又下起了密集的冰棱子。狂風裹着沙塵從四面八方吹向了廣場，一時間，竟迷離了衆人的眼睛，沒有人能分清東南西北。廣場上的人和妖亂作一團，那些鼠妖雖然勇猛，卻根本不長腦子，揮手就是一頓亂掃，也不管敵方我方，殺了自己的隊友也未可知。

這淩霄雲是不是有點傻，這冰棱子下給誰看啊，除了把現場搞得一團糟，根本沒有什麽殺傷力。

“阿嶼，阿嶼，我是九枝，你看看我。”看着目光呆滞的阿嶼，我流下兩行清淚。阿嶼嘴唇已經開裂，木然地看着我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什麽話。我把阿嶼拽到廣場的一個角落，靜靜地看着那舞刀弄棒的人群。

說好的人和妖和平共處呢，只是一個笑話。可是對于眼前的混戰，我并無力氣可以阻止。

廣場上已亂成一鍋粥，青珊珊手下的青衣衛和巫沖帶領的義軍激戰正酣。哎，要我說，你們這些鼠妖，老大都跑了，你們棄暗投明吧。

不過，尚榮的義軍裏，也容不下這些妖孽。

正思忖間，尚榮已來至面前。他着急地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有機會就走。來參加聚會的六界各方人士，也在迅速撤離。”

“不去搗了鼠王的老窩嗎？”我說，“聽他們說現在精銳已經傾巢出動追捕叛徒去了。”

“九枝，我們人手有限，自保已是吃力，裏面不知道有多少機關，怎麽敢輕舉妄動，做到知己知彼，才能萬無一失。而且，這些妖孽目前還不是我們要對付的頭號目标。”

“哦，是我多嘴了，那趕緊叫你們的人撤吧，我看這冰棱子下久了，下山會更困難。”

巫沖鳴金收兵。我牽起阿嶼的手，跟着人流帶着他往山下奔去。尚大哥一直在我前後為我保駕護航。阿嶼拒絕他的攙扶，所以我只能一手包辦。阿嶼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像個小孩子一樣任由我的擺布，還好他四肢健全，行動沒有問題。我知道他一定是中了邪術，等回到安全的地方，我就得給他找個大夫看看。鄭七給的銀子還有一些，萬一不行的話，那就請個巫醫。他現在能跟着我走，已經是萬幸了。

下山之路已成為一個巨大的泥潭，千辛萬苦自不必說。除了身體上的勞累，我還得忍受來自旁人的指指點點。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很刺耳，我現在明白為什麽語言可以用刀槍匕首來形容了，那七嘴八舌的流言蜚語，能狠狠地貫穿一個人的心髒。

“看，那女子生得明眸皓齒，為何與一個妖怪混在一起。”

“是啊是啊，據說那妖怪前些日子還在前面那村子裏吃了好多小孩，幸虧是一個道士來了，才逃跑了，沒想到又回來了。”

“可是看他那癡癡傻傻的模樣，應該傷不到什麽人吧。”

“聽人說他三千年前就是一個大水怪，老是上岸危害百姓，後來被後羿射殺。”

“那個射掉九個太陽的後羿？竟有這種事，那離他們遠點，說不定什麽時候又發起瘋來了呢，現在這個時候，指望後羿來收拾他根本沒可能。”

唉，我可以去堵上他們的嘴嗎，七嘴八舌的，幹啥啥不行，造謠第一名，我明明看到村子裏吃小孩的那個水怪已經被啓智道長收進了他的寶葫蘆裏。再說了，三千年前的事你們有親眼見到嗎，說得跟真的一樣。

阿嶼就是阿嶼，不是什麽紅毛妖怪，更不是三千年前那個禍亂人間的大水怪。

還好我內心足夠強大，呼嘯的北風也足夠瘋狂，就讓這些流言飄散在風中吧。

只是，這火焰一樣的紅色頭發着實是太顯眼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弄上去的，等到了客棧，我得讓阿嶼好好洗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