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

“锵！”

戰局一觸即發，衆人皆看見四百年前的賀錦書一劍擋下迎面而來的進攻，眼看着身後又有別的士兵襲來，賀錦書一腳踹飛跟前的一名士兵，使他連撞到數人，接着她又迅速一個轉身揮劍如花奪了數人性命。

可縱使她武功不差說到底還是力有不及，加上她又無時無刻不顧慮着背上的賀闌珊，所以不多時就已見她身上四肢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刀痕，鮮血淋漓好不忍直視。

看着的容清璃只一陣眼皮亂顫，她又哪裏見過賀錦書這副樣子，渾身是血眼神凄厲周身皆是肅殺之氣，活脫脫像極地獄爬來的厲鬼。

然而在厮殺中的賀錦書又哪裏覺得出痛來，她只想去将諸驀然碎屍萬段，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公主就不會和親紅霜也不會滅亡，如今更不會死在他箭下，所以他必須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咻！”

某一刻安東親王親自動手，奮力一箭朝她射去，賀錦書雖有閃躲卻還是因為負傷太多反應不及，利箭整支沒入右肩胛處。

看着鮮血一點點順着箭矢往下流，容清璃簡直覺得就是痛在她身，可賀錦書卻像個不會痛的機器般，左手略有些生硬的抓上箭支然後猛然将其連根拔出，驚得前者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氣。

“叮鈴。”賀錦書反手将手中的箭朝安東親王擲回，對方雖揮劍将箭砍成兩截，但他還是被箭頭劃破脖頸。

安東親王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頸，一摸見那溫熱他瞬間臉色大變，青筋直暴。

“給我殺了她！殺了她！”

一聲令下所有士兵皆不敢再猶豫，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與瘋了般沖殺上來的賀錦書厮殺做一團，不多時賀錦書已是被打得毫無反擊的餘地。

先是雙腳腳筋被挑斷，然後又是右手筋被挑斷，最後一劍身上那根捆綁她和賀闌珊的腰帶被砍斷，賀闌珊應聲掉在地上。

賀錦書見此是想也不想的就撲蓋上去，只為護賀闌珊屍首無恙。

對于四百年前的賀錦書手腳筋皆被挑斷，看着的幾人無一不是心怯不忍直視，就連向來不多做表情的衛卿也不由蹙眉眼含悸色。

半跪在最跟前的莫湫吟早已背身過去擋住四百年後賀錦書的所以視線，雖然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賀錦書身上，但她耳中所傳入的那些聲音還是足以令她想象得出場上的賀錦書是怎樣一副慘狀。

那一聲聲低聲的悶哼都像是食人蟻般鑽入她耳中，能夠共情四百年前的賀錦書該有多痛多絕望。

安東親王劍尖觸地一步一步緩緩走向趴在賀闌珊身上的賀錦書，那劍尖在地面上劃出的聲音尖銳刺耳仿佛催人命的咒語。

“既然這麽忠心，那本王就賜你們骨灰同柩！”

眼看着安東親王的長劍就要刺來，此時的賀錦書卻連拿起劍的力氣都沒有，她只能用力将賀闌珊抱得更緊，形如死灰的閉上眼，她只希望安東親王真的能夠守約将她和公主的骨灰同柩。

“叮！”命懸一線之時，扶墨溪幾人皆看見一把劍忽然從外圍飛來，險險将前者手中的劍擊落。

衆人再一看去，只見一直未露面的烏風從外牆展翅飛來，剛一飛入院內便變成一副傷痕累累身受重傷的狼狽模樣來，想來是自動變成他當年的模樣了。

烏風飛到場上一拳将安東親王打飛，別看他雖身負重傷還是個小妖，但這一拳卻直接叫前者口吐鮮血身受重傷。

“妖，妖怪！是妖怪啊！”場上不知是誰驚恐的喊了一聲，想來是沒見過妖的小兵。

安東親王皺眉一聲呵斥，“慌什麽慌！有什麽好怕的？敢擋我路者不論神魔妖皆殺！”

烏風也不管身邊的士兵是什麽反應，一拳打飛安東親王便欲去扶起賀錦書，正蹲下時前者又下令道：“來人，放箭！”

音落萬箭齊發，烏風顧不得那麽多展翅将賀錦書包裹在羽翼下，扶墨溪他們雖不清楚內裏是個什麽情況，但四百年前的賀錦書卻很清楚。

她四肢無法動彈只得側頭看去烏風，只見其額頭布滿細汗氣息沉重，明明已痛到不行卻還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若不是那羽翼上有血液滴落，賀錦書當真要以為這些傷對妖來說不算什麽。

也才僅僅過去眨眼的時間，烏風早是被紮得像個刺猬似的，直到射完箭雨才停了下來，扶墨溪他們看着那一動不動的黑團，就在都以為烏風再無力反擊時，前者卻猛地妖力一震，雙翼上的利箭頃刻間被原路射回，殺死無數士兵。

但見烏風強撐着身軀扶起賀錦書和賀闌珊就要展翅飛走，賀錦書卻極力一把拉住他，“你帶着公主先走，我要讓他諸驀然屍骨無存！”她惡狠狠說完。

烏風一口回絕，“你這幅樣子能怎麽做，簡直就是送死！”

她用紅得出血的眼看向他，倔強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這種事若是平時在容清璃看來無疑是傻得很，但此時她卻能理解賀錦書的想法，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已死她又怎麽能活下去，此刻最想做的事唯有報仇。

“都起來！給我繼續放箭！”還沒等烏風說話安東親王又氣急敗壞的怒喊道。

眼看那些士兵又要繼續放箭，烏風只對賀錦書道：“等過幾天再來把諸驀然挫骨揚灰也不遲，現在你必須跟我走！”說完也不顧賀錦書怎麽掙紮直接托緊她和賀闌珊就震翅逃走。

容清璃擡頭望着烏風飛得跌跌撞撞的樣子，加上又有這麽多箭在往上射，一時間都有些擔心他們飛不飛得走，但幸好踉踉跄跄還是逃走了。

收回視線霎時間，院內所有的士兵統統化為灰燼消失于眼前，而目所能及的一切事物皆已最快的速度發生着改變，鼎尊殿再度變成一座陳舊破敗的宮殿，整座王宮布滿雜草蛛網，再不見昔日風采。

扶墨溪再擡頭一看，血月已在慢慢消失不見，這次他們是真的走出結界了。

“喲嗬！我們終于走出結界了！”容清璃這詐喜詐悲的情緒轉變的真是快，快得都要以為她剛剛那虐心到要哭出來的表情是裝出來的了。

回答她的只有窩在她懷中低咽的肉肉。

“咔噠！”不多時烏風又重新飛回，身上也是完好無損一點事沒有。

“小心！”

烏風剛落腳就見從他來的方向飛來兩道光束，扶墨溪及時出聲喊道。

只見其中一道光束直接掠過衆人直直朝莫湫吟而去，對此衛卿自是第一個挺身而出，他本以為只一劍就可以擋下，可誰知那光束竟直接穿透他的身體跑到莫湫吟的身體裏去。

正當衆人都還在愣神之時，遲來的那道光束也徑直跑到衛卿體內去。

光束進入後兩人皆沒了反應頓在那裏，扶墨溪不由試探着出聲，“師兄，你沒事吧？”

無人理會。

與此同時，賀錦書那邊也注意到了莫湫吟的變化，只見她雙眼無神思緒已不知飄到何處。

“湫吟你怎麽了？”她剛惴惴不安問完莫湫吟立馬痛苦的抽獰起五官，雙手抱頭蜷縮起身軀。

“哐啷！”握在手中的緣淺劍應聲掉落，衛卿那邊同是痛苦的抱起頭。

“啊！！！”

痛苦而陳長的喊聲劃破天際，扶墨溪二話不說上前查看起衛卿的情況。

“湫吟！湫吟你怎麽了？你別吓我，你到底怎麽了？公主，你千萬不能再有事了，公主……”賀錦書束手無策的叫着，腦子混亂得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四百年前還是四百年後。

“啊！！”

莫湫吟還在無比痛苦的喊叫着，哪怕雙眼閉上但還是有數不盡淚水暢通無阻般流出，見得她這幅樣子賀錦書眼中還未流幹的淚水又是再度掉落，她害怕到全身發抖，她害怕她會再一次失去她，永遠失去。

“烏風他們這是怎麽了？快想想辦法啊。”容清璃着急的問起一旁的烏風，現在靠譜的也只有烏風了。

然而烏風同是不明所以，“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先穩定住他們的情況再說。”

語畢便同扶墨溪一起為衛卿渡入靈力穩定住他，而莫湫吟那邊則由賀錦書單獨為她渡入靈力。

賀錦書一邊為莫湫吟輸送着靈力緊張得胸口起伏不定，一邊嘴裏還在斷斷續續喚着莫湫吟的名字，這幅樣子倒是個十足的可憐人。

少頃容清璃便見衛卿和莫湫吟都平靜了下來，只見衛卿半跪在那裏，原本抱緊腦袋的雙手也緩緩放了下去，他低垂起眼睑，蓋下的眼睫毛形成一小片陰影，也不知此時他在想些什麽。

一行清淚無聲自衛卿眼角落下，扶墨溪見此不禁一征。

他所看到的師兄永遠都是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樣子，又哪裏見過他這個樣子，放在以前他從不敢想象師兄傷心時該是怎樣，現在一看才知道，像師兄這種能人連傷心都只會是默默無聲的。

一滴淚水飄到萬靈上，扶墨溪覺出這是欲情，愛而不得的欲，只是這次萬靈沒有變形。

“錦書。”輕聲叫喚，如夢初醒。

莫湫吟雙眼含淚的看向賀錦書，右手已緩緩攀上她的臉頰，“我都想起來了，四百年前的一切，紅霜，父王，小怡，還有關于我們的一切…”

剛剛飄來的那道光束其實就是賀錦書一直珍藏在鎖靈囊內，賀闌珊的殘魄啊。

賀錦書不确定的覆上莫湫吟停在她臉頰上的手，“真……你真的都想起來了嗎？”她只覺得莫湫吟眼中的淚水好似一片星辰。

“嗯！”

一聲應完莫湫吟攬身将她緊緊抱住，賀錦書只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回抱住她。

無巧不成書，天邊的太陽恰好在這時爬出山頭，晨輝滿盈，照在人臉上只覺舒适溫暖。

四百年前的賀闌珊窮其一生都等不到那闌珊燈火處，可四百年後莫湫吟的‘闌珊燈火’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