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爐

他說沒有下次了就真的不讓碰了，夏悸只要動點歹心歐陽思睿就拿着拐杖起身要走，給看不給吃，弄得她再饞也只能好聲好氣地哄着。

但好在晚上是能抱着睡的。

夏悸占了歐陽思睿的床，他的三只貓就不能上床睡覺了，每晚睡覺的時候都會鎖上貓洞。

開始幾天還會撓門，後來大概是知道沒用，也沒有貓再對着貓洞伸爪子了，倒是夏悸在家的時候，三只貓一個勁兒地跟她搶人。

夏悸沒來之前，它們一直都是跟歐陽思睿睡大床的，現在把它們關在門外反而讓人覺得有點不厚道，而且歐陽思睿也很喜歡它們，夏悸後來也沒再鎖貓洞。

三只貓，有時候翻身的時候貓不是在耳邊就是在腿上，翻個身就連人帶貓一起醒了。

也是放貓進來睡的時候，夏悸才知道歐陽思睿幾乎每天都睡得很晚醒得很早，有時候就在旁邊看着她，有時候就只是安安靜靜的抱着她。

人睡着和醒着的呼吸頻率是不一樣的。

有一次夏悸閉着眼睛感受着頭頂忽然微微加快的呼吸，硬生生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陪他熬到了起床的鬧鐘響起，事後又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似的蹑手蹑腳地拿開他的手起床洗漱。

“那你這個朋友情況好像不太好啊。”

熟一些的人裏，只有宋曉燕學了心理學，抑郁症是心理病也屬于精神科，但夏悸的課還沒上到這，夏悸跟宋曉燕談起這些的時候，就得來了這麽一句話。

奶茶店外人擠人，北京的風大得能把人也刮走，夏悸低着頭蹲在店外的樹下等着叫號，撿了一根樹枝和地上的影子較勁，手機貼着耳朵，“為什麽？”

“你還記得謝濤那次在三中東門幫你踹人嗎？就像他這種平時表現得越溫和的人，生氣起來會越恐怖。”

“你那個朋友如果把情緒一直壓着不處理會更容易出事，他這種有沒有好轉別人都看不出來的，你說的那些診斷書我覺得就已經很恐怖了，六年啊。”

“……如果你有空陪他的話盡量陪他吧，或者你找他的咨詢師談談看他有什麽建議……抑郁症的自殺率很高的。”

任何事都可能成為他自殺的起爆劑。

她也想每天陪着他，可過幾天她就要回臨清了。

“叮咚，您的外賣已送達～”夏悸帶着奶茶回去，歐陽思睿還是像以前一樣坐在沙發上逗貓，投影裏放着小品。

“對了，今天是不是出成績了？”

“嗯，”歐陽思睿接過冰沙，“謝謝。”

夏悸爬上沙發，豎起耳朵，“查了嗎？怎麽樣？”

“和去年比的話有點危險。”

夏悸愣了愣，不太清楚他說的“危險”的範圍，又怕他考得不太理想，安慰着揉揉他的頭，“沒事，每年分數線變動不會很大，只要過線了就行，到時候好好準備複試。”

歐陽思睿抱着貓不說話，夏悸就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大不了最差的結果也就，明年一起考呗，不是還有個我呢嘛？這最多也只能說明你想當我學長還是不可能的。”

歐陽思睿看着她，忽然揚了揚嘴角，“那就等分數線吧。”

“什麽意思啊，”看他傲嬌，夏悸急眼了，拽着他的胳膊，“到底怎麽樣你快說啊！”

“過了分數線就告訴你。”

于是一直到夏悸走的那天，歐陽思睿的家裏人也沒去他家，夏悸回臨清的時候，他考的本校分數線剛好出來了，下了飛機就看到他發過來的消息。

一個是他分數查詢頁面的截圖，一個是學校分數線的截圖。

名額只有三個，他只比分數線高了十六分，是挺危險的，但至少過線了。

夏悸想到臨走前歐陽思睿垂眼抱着貓的樣子，這兩個截圖大概也不只是為了告訴她過線的事。

夏悸看了眼出口外排龜速往前的長長的隊伍，回了夏建林的消息就給歐陽思睿打了個電話。

昨天剛下過雨，從外面吹進來的風依舊濕冷得刺骨。

電話接通，耳機裏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和小女孩的聲音：“歐陽思睿！你的電話！”

“歐陽澄！媽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說了要叫哥哥要叫哥哥！”

小女孩的聲音還怪可愛的，夏悸低頭揉了揉鼻子，那頭的手機轉了手，耳機裏傳來的聲音有些遠，但很溫柔：“謝謝橙橙。”

門關上，到她這就略帶冷淡了：“喂。”

這落差，如果不是知道他就這樣，是個人都該鬧一鬧了，夏悸只覺得莫名可愛。

“我看到消息了，剛看到～恭喜啊，接下來就好好準備複試。”夏悸低頭笑着，“你家裏人在？”

“嗯，剛到。”

“我也剛到臨清，剛下飛機沒多久，臨清是真的冷，我又要開始過沒有暖氣和大暖爐的日子了。”

如果某人怕她又跑了，那她就每天向他确認，到他相信。

手機那頭安靜了半天才問：“哪來的暖爐？”

“……我們體感溫度不一樣，而且女生的體溫普遍都比男生低一點，我這麽說懂了麽？”

所以這種天氣對她來說，抱着他就像抱着個大暖爐。

歐陽思睿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清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一直到夏悸進了地鐵才挂斷。

夏悸沒直接回家，坐地鐵到三中又打車去凱哥那拿了一下之後要上課的書才回去，順便還蹭了一點剩下的年貨奶糖。

如果沒這份兼職，她估計還得睡那個合唱團宿舍。

凱哥看見她的時候第一句就是調侃：“實習一趟回來這麽開心？你們這種免費勞動力不應該是笑着去哭着回嗎？”

“……有嗎？”

“你上次來我這拿書可不是這種表情啊。”

“我什麽表情？”

“也沒什麽——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夏悸愣了愣，擡頭看他。

“說準了？可以啊！在學校沒找，出去反而找了個男朋友，”凱哥往門外看了一眼，“沒帶回來？”

“高中找的，”夏悸糾正道，“沒帶，他腿拉傷了，不能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