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爾爾 - 第 97 章
旁邊的鐘沁沒忍住,嬌笑出聲,笑得頭上的金釵都在顫。
爾爾聽見她的聲音,手略微一僵,接着就從離烨懷裏起身,挪回了旁邊的床榻上。離烨指尖動了動,似是想将人留住,但她動作太果斷,須臾就滾遠了,他手指僵在半空,最後只得微惱地收了回去。
懷裏又空又輕,風灌進來,遍體生寒。
爾爾在床上坐定,伸手捋了捋有些散亂的發髻,然後低聲問:“結束了?”
離烨沉着臉,嘴角抿得死緊:“嗯。”
那震桓公還活着麽?
爾爾很想問這句話,餘光瞧了瞧他的臉色,沒敢問出聲。
離烨倒是笑了,眼裏一片冰寒:“擔心他?”
“倒不是。”伸手裹了裹被子,爾爾吸了吸有些發紅的鼻尖,“怕您後來有麻煩。”
心裏一軟,離烨悶哼一聲,梗着脖子将頭別開:“用不着你操心。”
“……也是。”尴尬地聳肩,爾爾捂好被褥,不再說話了。
空氣裏有一絲令人窒息的靜默。
手指蜷縮,離烨有些煩,他想說的不是這個,但現在這情形,他怎麽低得下去這個頭?也怪他嘴快,方才那一句順着下了就是了,做什麽還堵她一句。
這小東西本就傷重,看臉色也不太好受,他血還沒給上幾滴,再這麽呆着,指不定多疼。
猶豫良久,離烨清了清嗓子,剛打算開口,她卻先說話了。
“這兒要是沒什麽事,我能先回一趟太和仙門麽?”眼睛眨了眨,她問得很輕。
離烨不解:“回去做什麽?”
那是她的仙門,她不用做什麽也是能回去的吧?太和仙師不知傷勢如何了,師姐師兄們也許久未見……
最重要的是,她想家了。
喉嚨有點緊,眼眶也有點熱,爾爾沒敢擡頭,只借着打呵欠的動作将臉埋在了被子裏,悶聲道:“想喝師姐熬的湯了。”
這是個什麽道理?眼下大事頻出,她竟還惦記一口湯?
離烨張嘴就想回絕。
旁邊看熱鬧都看不下去了的鐘沁啧了一聲,揮手就落下一道結界,将自己與離烨攏在了裏頭。
“上神可要再與奴打個賭?”她好笑又好氣地道,“就賭您一口回絕了她的提議,說她不懂事,她是會覺得您顧念大局,還是會扭頭就走。”
“……”
前車之鑒已有,離烨眯了眯眼,終于認真地看向她:“你有高見?”
“好說。”鐘沁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傷,“您替奴将這皮肉之苦免了,奴便說一說她為何想回仙門。”
貪婪。
離烨是不愛受人脅迫的,但他實在想不通這小東西在想什麽。思量片刻,他擡手,往鐘沁的肩上一抹。
痛楚頓消,鐘沁霎時輕松了,揉了揉肩頭,嬌俏地道:“奴若是與心上人在一處,卻想着回家,那定是委屈極了,他若不準,我定惱他冷漠無情,于我無半分偏愛。但他若準了,奴也要怨他薄情,不想與奴相見。”
離烨:“……”
你們女兒家神思都這般複雜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怎生是好?
“上神莫急。”鐘沁淺笑,“您于奴有恩,奴自會有一條明路相指。”
眼裏帶着一層戒備,離烨沉默地看着她。
……
屋子裏好像安靜了不少,仿佛身邊都沒人了一般,說出去的話,離烨半晌也沒回。
爾爾偷偷蹭幹了眼淚,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一眼。
一道紫光從面前墜下,離烨和鐘沁重新出現在了她面前。
哦,方才是兩人立了結界,将她擋在外頭了。
扁扁嘴,爾爾将腦袋重新埋了回去。
是啦,她沒有鐘沁長得好看,也沒有她身段妖嬈,但是也不必如此防備她,她這麽乖,也不争風吃醋,也不大哭大鬧,就算是在人間的後宮裏,也算是最乖的小姑娘了。
心口有點疼,爾爾縮了縮腿,跟個團子似的捂着,默念我不生氣我不難過我不傷心。
念久了,嘿,還挺管用。
“你真想回太和仙門?”離烨問她。
裝作什麽也沒發現,爾爾語氣輕松地應他:“是呀。”
“好。”離烨道,“三日之後,我送你。”
鼻尖一酸,爾爾悶聲道:“也不用送,我自己就能走。”
“等三日。”
“……哦。”
眼裏又湧上淚花,爾爾咬着唇埋着頭,費勁地咽了兩口唾沫。
等三日就等三日吧。
“那奴就先去看看父王那邊如何了。”鐘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輕快又柔美。
離烨應了一聲,她行禮,提着裙子就走了。
腳步聲很輕,完全沒有受傷的模樣。
爾爾聽着,心念微動,擡起頭來就看向離烨。
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眼眸一眯,爾爾出手極快,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
毫不意外,離烨悶哼出聲,皺眉捂住肩頭:“你做什麽。”
氣得笑了一聲,爾爾搖頭。
她始終做不到母後那般從容鎮定,小貓的爪子就是會撓人的,一撓就知道,他替鐘沁治了傷。
鬥轉星移之術,疼全在他這兒了。
鐘沁錯了,什麽不解風情,什麽不憐香惜玉,他之前只是沒來得及。
可是,那傷多重啊,他得多心疼人家,才拼着自己扛也要讓人家輕松。
眼淚終于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爾爾扭開頭,打定主意不理會他了。
離烨卻皺眉,一把将她連人帶被子抱過去,惱聲道:“哭什麽。”
“沒哭!”她兇巴巴地吼。
吼聲裏都帶着哭腔,聽得他着實又氣又堵:“這叫沒哭?”
“你管我!”隔着被子踹他一腳,爾爾哽咽,“我不等什麽三日,我現在就要回去!”
懷裏這人掙紮個不停,離烨勉強将她按住,沉聲道:“我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将這裏收拾完。”
“都說了不用你送。”爾爾大哭,“我再廢物也帶着你一半的修為,上天入地,我哪裏去不了,你守着你的鐘沁好生收拾,我要回家——”
最後一個字音沒吐完,抱着她的人突然低下了頭,絲毫沒給餘地地将她嘴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