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狩獵日 - 第 38 章

吸煙室內煙霧缭繞,身着傳統手工西裝三件套的男人們左手夾着雪茄,右手舉着酒杯,你來我往,觥籌交錯。

吸煙室使用了色調沉穩的桃花心木作為牆壁,邊角鋪滿了精致的镂空雕刻,中心鑲嵌了帶有宗教性質的彩色玻璃窗。

玻璃窗用色明烈,畫面多以聖經中關于該隐的故事為主。

紳士們坐在喬治亞風格的軟椅上,圍着正正方方的四人小桌,談笑問候間夾帶着刀光劍影般的試探。

懷亞特口中咬着煙,皺眉凝視着手中的牌,輕敲桌面的指節最後還是收了回去,“我放棄,你們随意。”

兩位老鬼靈精相視了一眼,迅速計算手中的籌碼,紛紛道:“懷亞特,我們玩這牌就圖個高興,不搞心理戰術。你不用跟我們擺樣子,跟。”

荷官的美眸掃了一眼被铿锵有力砸出的籌碼,紅唇微動,精準地記錄了數量。

順序輪到了她身側始終沉默不語的男人。

沈雁月無動于衷地凝視着桌面上帶有煉金法陣防作弊的撲克牌卡背,随手推出了幾堆黃棕色的圓餅。

一枚黃色籌碼代表一萬美金,一枚棕色籌碼代表十萬美金。

他随手一推,幾百萬美金便流動到了桌面上。

“加注。”

荷官繼續發牌。

自她的視角看過去,男人推出籌碼的手骨節分明、蒼白修長,是一雙帶有薄薄力度感非常完美的手。縱然血族能夠變幻容貌,但是大部分血族喜歡維持原本的形貌。

她喜歡這個低調的男人。

他在賭桌上出牌風格沉穩、不咬雪茄、也不表面大度暗自焦躁。

雪茄的煙味濃烈霸道,幹這行久了,哪怕不抽煙,她都覺自己每天吸入的焦油量嚴重超标。

更加吸引人的是,她無法看透這個男人的手法套路。

撲克牌是新開封的,她确認無誤地洗過多次,然而每次,男人摸到的牌雖然不溫不火,卻在最後一刻一定能湊成點數最大的牌面。

新的出千手法?精密計算?

這些在賭博中都抵不過運氣。

衣着、談吐、修養,這個沈姓男人的一舉一動都是吸引人的。他該是臨近親王等級的存在,不該親自下場陪生意,可惜他偏偏出現在這裏。

“噢,我今天的手氣真是太差了。”懷亞特拿到牌後搖頭感慨,“你們真沒出千?”

高挑美豔的荷官綻放出一個凜冽的笑意,“先生,你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嗎?”

血族的能力通天,賭博時都需要戴上一個荷官親自扣上的血氣手環,以防止使用天賦作弊。

更何況整個賭桌都有煉金法陣實時測控,一旦作弊,會被立刻反彈。在場那麽多血族,臉面上一定不好看。

已經到了最後一輪。

三人亮了牌,唯獨沈雁月從容不迫地坐在那兒。

“沈,你差不多可以亮牌了吧,這局已經結束了。”說話的是一個臉上橫着刀疤的中年男人,“你要是輸多了不要緊,這點我幫你包了,北冰洋那邊的油田今年還需要你多出力呢。”男人伸出戴滿金銀戒指的大掌,用力拍了拍沈雁月的背。

在男人拍了三下後,沈雁月鬼魅地出手截住了男人的掌心,他懶洋洋地掃了男人一眼,“哪裏,我還得感謝您關照我們傭兵團的生意。”

“哈哈,你們傭兵團是你們傭兵團,你是你。沈,當年多少家族向你抛出了橄榄枝啊,沒想到你這小子這麽多年還是油鹽不進!一個世紀有了吧?你怎麽還幹淨得跟個大花姑娘似的,如果不是看到你在阿拉斯加那麽狠厲的打鬥,我都不知道你小子有那麽兇!”

“你們應該聽說過不?那狗頭來奪北冰洋油田的時候,我放出任務,标價順利完成的傭兵團可以得到我們免費的石油供給,世界各地傭兵團全部來競争!到了晚宴,我給他們送人,嘿,只有沈他一個人不接,不管送去什麽樣的女人,全部吃了閉門羹!”

說到這裏,男人似乎興致上來了,他邊摩挲着籌碼的紋路邊唾沫飛濺道:“我當時心想,這個心高氣傲的傻小子竟然敢拂我面子!我一定要讓他吃夠苦頭,于是派弦月傭兵團打了應該會全軍覆沒的頭陣。”

“阿拉斯加那邊全年被冰雪覆蓋你們知道吧,永凍層都不知道有多少,路特別險,一旦遇上埋伏或者對方炸了冰層,那都是滅頂之災!沒想到他一個人,居然一聲不吭地啃下了對方所有人!”

中年男人說得洋洋灑灑,淋漓盡致,惹得旁桌的幾個人也加入了進來,“可惜沈現在被波伊爾親王招攬啦,沒我們份咯。”

“你懂什麽,人家波伊爾親王等于把領區送給沈了!列格特,要是你你願意這麽做嗎?”

“我要沒兒子我也樂意啊,”被稱作列格特的男人松了松領帶,“領區在強者手中才能茁壯成長,想想我那爛泥扶不上牆的兒子,啧啧,我都怕自己哪天突然死了家族直接滅門了你們知道嗎?”他說着頻頻嘆息。

“今年不一樣了,”懷亞特呼出一口煙霧道,“沈今年帶了個女人上船。我前面在甲板上打過招呼了,紅發綠眼,看上去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嘴巴倒是鋒利得狠,腦子也轉得快。沒想到他居然喜歡這款的。”

“我們男銀行家最不喜歡這種咄咄逼人的女性了,就好像回到了職場上,天天面對那些盛氣淩人踩着高跟鞋的女銀行家。噢,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是純血種麽?懷亞特你也真是不行啊,一個女人你也說不過,真是……”中年刀疤男嗤笑道。

“我這叫做人有風度好嗎,這是傳統紳士做派,你這種石油暴發戶怎麽懂。”

“紳士可不會當着我的面說我的人怎樣不好,”沈雁月氣定神閑地睨了懷亞特一眼,對方的鏡面剛巧折射出銳利的光,一晃而逝,“懷亞特,被小姑娘踩住痛腳就這麽沉不住氣?”

“我是對自己生氣,居然輕易洩露了想法,讓一個小姑娘都能窺探一二。”懷亞特聳聳肩,随意道,“反正我看啊,那該是個混血種。”

中年男人想當然的認為是人類與血族的混血,他遺憾地嘆了口氣,擺出長輩的姿态勸解道:“沈,你也不是不知道純血種現在有多珍稀,都快能列成世界一級瀕危保護動物了。像你這種身負純血血脈的血族,混血種玩玩可以,最後還是該找個純血種傳宗接代嘛。”

“我那裏有幾個乖巧聽話的純血女性,紅頭發也不是沒有,你想怎麽玩都可以。她們那些貴族小姐,最喜歡你這種能力強血脈淬煉程度高的血族了。”說罷,擡頭與荷官相視一笑。

沈雁月不置可否,随手扔出了手中的牌。

五張黑桃同花順。

中年男人立刻失去了聲音。

“操,”懷亞特推了推鏡框,“你這手氣真是謎,我記得多久以前?啊,藍道爾他兒子出生宴那次你還記得不?所有人都喝大了賭大了,你是贏得最多的那個,明明那麽多華爾街金融精英在場,怎麽偏偏輸給你了。”

“你不服氣?”

“沒有,運氣弄人,我願賭服輸。”

荷官飛快地分配好了籌碼,沈雁月手邊的花色籌碼圓餅如同小山似的堆積起來,看得幾個人紛紛表示頭大,要了幾杯新酒。

又是新一輪戰局。

“要不是血族沒有這種天賦,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能操控運勢了。”懷亞特捏住手中的底牌感慨道。

吸煙室內充滿了籌碼嘩啦啦掉落分配的聲音,他突然用血脈傳音道:“她就是你當年提到的那個?”

“是。”

“警告,先生。”穿着火爆制服的荷官視線在兩人身上游移,她微笑道,“禁止使用血脈傳音進行勾結。”

“哦,”懷亞特攤了攤手道,“我們只是在談論床上技巧問題。”

“哈哈哈哈哈,”刀疤男人大笑起來,“我們都是男人,不如說出來一起聽聽,也許還有不同的意見。”

“不不不,”懷亞特伸出食指揮了揮,“沈這人比較矜持,您懂的。”

侍者有條不紊地走過,古老的鐵藝花瓣燈罩亮着暖黃的燈光,桃花心木的牆壁上除了宗教花色玻璃外還釘上了不少珍珠與黃銅,這種風格像極了藍道爾的專用會議室。

沈雁月漫不經心地理着手中的牌,順着懷亞特的話沉眸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回憶起了當年的盛況——

摩根親王的長子出生,來往祝賀的血族絡繹不絕。幾乎從德沃拉·摩根懷孕的那天起,各個家族就開始預定船票,準備賀禮。

無數來自意法最優秀的工匠打造的藝術品漂洋過海,來到了紐約城摩根家族的領地中。

二戰過後,人類的爵士時代早已結束,血族卻像是将這個時代的特征發揚光大了似的,錢多的仿佛能填滿整條伊斯特河,從此結束紐約東西兩岸的分隔。

自早上九點開始,摩根家族位于紐約城中的莊園大門已被打開,一輛接着一輛最新款的手工跑車開入恢弘的鐵藝大門。侍者做記錄做到手腕抽筋,跑車們先是經過森林迷宮一樣的彎路,再是緩緩繞近摩根家族的宮殿主體部分。

白天的時候,祝賀的人群在寒暄完後分成了兩撥,德沃拉負責接待各大家族的夫人,而男性,則自然而然交談起了生意。

等到了日暮西山,一切禮節都失去了原本的意義。管家們收起了原本優雅簡約的裝飾與咖啡茶水,換上了迷幻亮麗的帷幕,托起了擺放着各種酒液的托盤。舞娘們從水池中乍然出現,款款扭動着妖嬈的身段,猶如一個個誘導船只沉海的女妖,讓人沉浸在極致的巅峰快樂中。

沈雁月對這些興致缺缺,作為東道主的藍道爾似乎也受夠了糜爛的派對。兩人在下面象征性地玩了幾把後,肩并肩地走上了雕花扶手樓梯,随意地坐在了藍道爾本人常用的會議廳中。

孩子被傭人推來,乖巧地躺在搖籃裏,不哭不鬧,香甜地沉睡着。藍道爾輕輕擺動着搖籃,忽而低聲道:“她開始動手了。”

“這麽快?這的确出乎意料,我以為會等孩子稍微長大些,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沈雁月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紐約城的海岸線。

“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僞裝的太好,好到很多時候讓我覺得她是真的愛我。你說我是不是太沉迷了?”

“你現在的樣子像個專職奶爸。”沈雁月垂眸晃了晃酒杯中的冰塊,淡聲評論道,“從你求婚的那天起,你就已經沉迷上瘾了。”

“可我沒想到這麽快啊,沈。”藍道爾苦笑道,“很多時候我都不理解女人。她願意為我生下孩子,卻不願意跟我敞開心扉。孩子生下後她也沒怎麽管過,大多扔給下人。有時候我在想,她的心是石頭嗎?所有讨好的辦法我都嘗試過了,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啊。”

“藍道爾,假設你的母親在你面前被生生虐待致死,相信你做得不會有她好。你沖動、易暴怒,說不定當場就被捏死了。”

“我覺得吧,人——好像總是會被相反的極端所吸引,”藍道爾自嘲道,“她最早被她母親帶來我們家的時候,我一直觀察她。我總想惹怒她、激怒她,看看她會有什麽反應。但她對我從來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忍耐着。就好像你打拳,永遠打進了一團棉花。”

“父親已經死了,二弟也死了,接下來是誰呢?是我,還是三弟?”

“沈,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梳着背頭一副精英容貌的男人雙手插入發間痛苦道,“她動手殺死父親的時候我甚至有一絲慶幸……我覺得她的仇報完了,我們可以好好過日子了。但是後來,又傳出了二弟的死訊。我當時聽到消息,不是為二弟的死感到痛苦,而是心如死灰你知道嗎?心如死灰啊。”

“她不會原諒我、不會原諒我們家族所有人。既然如此,倒不如讓我先下手為強,免得場面太過難堪。”

“這個消息我有所耳聞,”沈雁月轉過身來,雙眸注視着原本意氣風發現在形容憔悴的男人,“話說回來,她才剛轉變為血族不久,到底是怎樣親手殺死了一任親王?你知道她如何動手的麽?”

“當然,”藍道爾露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有哪一個血族,會拒絕床伴親手獻上的天賦呢?”

天然精魄縱然難以尋找,但仍有不少身份低微的血族翻山越嶺,費盡千辛萬苦,只為獲取那一捧,能夠讓他獲取氏族地位或是無上財富的天然精魄。

先摩根親王活了近七個世紀,單單擁有一種天賦。成為雙天賦親王的機會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怎麽不會去嘗試呢?

那個一直乖巧聽話任他擺布的女孩兒,在母親死後依舊讓他省心,甚至為了鞏固寵愛,還獻上了天然精魄——

“人活得太久,就會變得自負。每個血族最脆弱的時候就是馴服并融合天然精魄的瞬間,他恐怕怎麽也沒想到,德沃拉是想挑這個時間點殺了他。”

“他在融合天然精魄的時候一定隔絕了外人,德沃拉應該進不去才對。”沈雁月分析道,“她有幫手,你知道是誰麽?”

“林雅清,那個東方伶人,你見過的。”說到這裏,藍道爾的下巴劇烈起伏。他是典型的歐米伽型下巴,下巴上有一道非常性感的溝壑,使他的輪廓看起來更加立體、桀骜不馴。

“我去審問過他,但他表示……呵呵哈哈哈哈,他說他們不過是兩個互相取暖的可憐人。可憐人啊,取暖能夠取到床上去嗎?”

沈雁月沉默地注視着身前的男人,他已經失去了作為親王運籌帷幄的高高在上感,他就像一個為愛癫狂的普通男人,已經被逼至了絕境。

“安珀也死于一樣的原因嗎。”

“是啊,她游走在我們三人之間,表面上似乎是選擇了我。”藍道爾喃喃道,“但是選擇我的理由大家心知肚明,因為我是下一任摩根親王罷了。”

“沈,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家族的關系很糜爛惡心?我父親是那樣,我們兄弟三人也是這樣。你知道為什麽這多年我沒有一個妹妹嗎?曾經是有過的,不過都被父親活生生玩死了,要不然就是受不了選擇了自盡。女性在我們這個扭曲的家族,還不如出生就被掐死的好。”

“我們三兄弟都不喜歡父親,卻多少被父親影響。安珀創造出的交響樂的确無與倫比,但同時他喜歡吃精|神藥物,性方面也十分扭曲。老三表面看不出什麽,經常也有女仆半夜慘死,屍體被運出。”

“沈,我好像,是這個家族最正常的人了,是這樣嗎?”雙眸通紅的男人目眦欲裂地緊盯着他,“我誰都不能傾訴,只有對你我是放心的。你這人真奇怪,不為權利金錢奔走,卻想要推翻元老院的統治……究竟是什麽在驅使你呢?”

“藍道爾,冷靜、深呼吸。不要輕易被情感左右。”沈雁月的聲線猶如一把精密的手術刀,精準地劈開了藍道爾混沌的大腦。

他忽然道:“你應該沒有見過我使用天賦,對嗎。”

“沒有吧,”藍道爾下意識接住話尾,“你的天賦不是被你用來打造成風雪刀了麽?等等……那原來不是你的天賦??”

“按照你親身經歷的事件,得出的結論是——免費送上來的天賦等于死期。但是,風雪刀不是我打的,是她放棄了自己天賦,然後贈予了我。”

聽到語句裏性別清晰的“她”,藍道爾通紅的雙目瞬間被震驚所斥滿,連悲傷的傾吐都停止了下來。

“哈?我有沒有聽錯?你居然有過女人??啊,果然,像你這種什麽女人都不要的,一定是曾經經歷過悲痛、久久無法釋懷才因此守寡的。好了,來,哥們,你說說,你們是怎麽回事?”

“首先,她沒有死,我也沒有守寡,我和她沒什麽關系。其次,當年波伊爾親王托我在天演賽上照看一下她,為了償還人情,我答應了。我只是成功帶她闖出了天演賽,僅此而已。”

“哦得了吧,我都能對德沃拉一見鐘情,你們這麽長時間的野外比賽,不産生點什麽化學反應那才奇怪。”

沈雁月不理他,繼續平鋪直敘道:“比賽中間我和她經歷了非常兇險的意外,那時候我厭惡我的天賦,死活不願意使用。後來雖然受了重傷,但也算是挺了過去。”

沈雁月說到這裏,語氣變得微妙,“你知道嗎,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交易關系。但是當時,在我身體衰弱的時候,她居然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源血喂給我了。”

“……我記得天演賽有年齡限制,那時候她才多大?”

“十六歲吧。剛剛凝結源血的時候。”

“沈雁月,你真他媽是個禽獸!”身着西裝馬甲的男人破口大罵,衣扣陡然在他劇烈的喘息中崩落了。

停頓了幾秒,呼吸恢複正常,他立刻切換了語氣,親切柔和地像是催人結婚的母親,“好了我罵完了。你快點繼續說,不許停下。”

“她給了我源血,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那時候我十分苦惱,因為你知道,給予源血不是小事。”

“天演賽之前,她本來興致勃勃地說想要等比賽結束好好游覽這片新奇的土地,但是比賽結束後,她居然主動要求回去。”

“我跟着她,後來才知道,她那麽急匆匆地趕回去,是為了捕捉風雪精魄鑄刀給我。”

藍道爾聽得一臉迷茫,“你那時候年紀也不大吧?我記得我遇見你的時候你還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就你那副狗臭屁的樣子還有人這麽死心塌地地喜歡你?憑什麽啊?我付出的不夠多嗎?”

“我後來仔細回憶了一下,比賽中我始終不願意使用天賦。她當時問過我原因,我沒有回答。沒想到她因此上了心,急匆匆地回去就為了打刀給我。”

“她說,有了風雪刀後,日後再遇到險境,我也能有正面抗衡和自保的能力,不用強迫自己考慮要不要使用我所深惡痛絕的天賦了。”

“我當時覺得這個小女孩好天真,心裏感覺卻很奇怪。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能對另一個陌生人好到如此境地。”

“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麽有這種狗屎運,”藍道爾開始懷疑人生,“就你那個不解風情的樣子,是我數據盯多了太追求理性算計,所以這種好事才輪不到我嗎?”

“所以呢?你對她什麽感覺?”

“我始終認為,傭兵該收到等價的報酬。這個報酬太大了,超過了我的預期。”

“是啊,誰願意拱手相讓一個天賦啊,如果有這種事,摩根家族的股份資源我都願意分享給她啊。像你這種守身如玉多年我也可以做到!”

“……我只是對那種事沒有興趣。”

“兄弟,別繞彎子了,說吧,你對她有想法沒?這麽好個寶貝你不要想要的人多的是了啊。”

沈雁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難過了?”

“我是誰,藍道爾·摩根!原地滿血複活分分鐘的事情。主要你這個事情太帶感了,我以為你會一輩子孤老終生的你知道麽!”

“我一開始付出了我認為可以與之相等的代價。”沈雁月抿了口手中的烈酒,“但是後來每次使用這把刀,我都會想到有人,居然因為我說不想使用天賦這種敷衍的理由,直接将自己的天賦送給了我。”

“這種單純的善意,我銘記了很久。”

曾經的沈雁月因為不喜歡使用天賦,每次出任務時都依仗着血族的皮肉可以迅速愈合,在槍林彈雨中使用身體硬拼,常常傷痕累累地交納任務。

但是自從有了風雪刀之後,他開始變得極少受傷。

甚至對于使用自己的天賦……不知不覺也沒有那麽多的抗拒了。

“你對她一點好感也沒有麽?她不夠漂亮?性格不對胃口?哦天哪小老弟,到底什麽樣的神仙你才會喜歡,免費送給你天賦的你居然都能心如止水嗎?!”

“……我想保護她。”吐露心聲這種東西似乎對于沈雁月來說格外艱難,但在今晚,這個微醺的狀況下,兩個大男人讨論這種事仿佛也是可以被允許的。

“我想讓她……保持那樣的笑容,聰明裏帶點天真,那樣就很好。我不想讓她變得和我一樣。”

像是一潭經過漫長沉澱,長滿荒野雜草的沼澤。

表面上看起來依稀有個人模人樣,像是回事,實則糟糕不堪。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堅持認為人和人之間只存在交易關系。你想要什麽,就得付出什麽代價。她打破了我的世界觀,讓我發現……世界不單單是這樣的。”

世界上還有最純真的善意。

藍道爾聯系到了什麽,不可思議道:“你想推翻元老院的統治不會就跟這個有關吧?!”

沈雁月輕輕颔首,“我發下了血誓,具體內容不可言說。”

“血誓?!天哪,你們一個比一個瘋。”有一米九高的男人看起來驚呆了,姿态有點傻頭傻腦,“我從沒聽到過有人會送天賦,但是這也算了,你居然還主動發下了血誓??我收回我原先的那句話,如果代價是血誓,我寧可不要送到手的天賦。”

血誓,以源血為誓言,是血族中非常毒辣的古老儀式。一旦兩人達成血誓契約,若是在百年內達成不了血誓中約定的夙願,這股誓約的力量會不斷蠶食血族的源血與精血,讓他變得不斷衰弱,最後在痛苦中死去。

他的語氣似乎取悅到了沈雁月,背靠落地窗的男人低低笑道:“我發下了兩個血誓。”

藍道爾:“……”

“瘋子……你們都瘋了。我以為我和德沃拉已經夠瘋了,沒想到你們更加……”

“我竟然覺得你們的感情有點崇高怎麽回事?單純的彼此付出?肉體都沒有過接觸??”

“牽過手算不算?”沈雁月戲谑地笑出聲,“那時候我拉着她逃跑。”

“……”藍道爾伸手接住了第二顆搖搖欲墜的領扣。

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行了,我的事情說完了,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繼續坐以待斃等待她出手麽?”

說回了原來的話題,藍道爾一瞬間收起了笑意。他的神情不複方才的頹喪,也沒了笑意,看起來倒有點作為親王的神采了。

“我總得活到見見你家那位小姑娘的時候啊。哪怕她想魚死網破,我總不能讓我們的孩子出事吧。”

“謝謝你啊沈,我真沒想到你有這麽不同尋常的過去。哎,聽到你的故事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果然人在陷入低谷的時候,聽聽別人家更為打破世界觀的經歷,也就覺得自己的這些不算什麽了。”

“我就是這樣的人,大起大落,很容易受感情影響。謝謝你……始終願意站在我這邊。”

“客氣什麽,我們并肩作戰了多少年。再不濟,我還是這個小鬼頭的教父呢。”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感謝你讓我正視自己的內心。

讓我變得……更加像個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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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寫沈雁月的過去了,騷ji一樣的沈雁月很大程度上是被藍道爾帶壞的(還有爵士時代的影響),以前冷冰冰的沈是幼年經歷所致。

他倆早年一起打合衆國天下的時候其實也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寫到遼。

仔細想想沈這麽多年在瑠妹什麽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單刷了很多地圖,阿拉斯加輸油管道戰也是,瑠歌大概只能在別人只言片語的回憶中窺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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