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狩獵日 - 第 92 章
第二場比賽由于赤目谷出現了異常,不少能力稍弱的修士們選擇退出了比賽。加上沈奉君廣招修士清理賽場,光是上千野獸的屍體,修士們便能大賺一筆。
瑠歌這幾日将宕爐城逛了個遍,姬問蝶不見蹤影,劍君代表蕭家處理門閥事務。至于沈雁月,瑠歌壓根不敢打擾他。
畢竟,失去師父這種事情……沈雁月表現得冷淡,瑠歌拿捏不準分寸,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語。
天演賽出現了這樣的異常,經過門閥的清理與補救後,第三場比賽很快又開始了,似乎是想掩蓋掉這場風波。許是主辦方擔心再次發生意外,第三場比賽內容簡單了不少,主要是用來篩選人次。修士們被派到北方的雪山上去采摘珍貴的藥草,山上雪怪等奇聞異事不少,加上環境險惡,瑠歌變得寡言少語起來。
除非危險情況,她不太願意依賴沈雁月了。一路上遭遇野獸等,瑠歌都盡力想辦法自己解決。
途中聽說帝室又出現了什麽變故,她沒有詢問具體情況,一味專注地打磨血脈。
初生源血,唯有不斷激發、磨砺、沉澱,源血方能逐步變得強大。
令人呼吸困難的雪山對于瑠歌來說簡直小菜一碟,這裏的溫度比起女巫城堡簡直像初春一樣溫暖。不少東陸修士看着她行動自如都瞠目結舌,慚愧萬分。
她在山上本想捕獵一只雪狐給沈雁月做個好看的披肩,沒想到沈雁月卻說這種小生物報複心極強,若是打了或許整個雪狐家族都會傾巢而出。
瑠歌便就此作罷。
她不知道怎麽哄沈雁月開心。
她甚至覺得,每當沈雁月看見她的時候,對方好像更加不想說話了。
采摘到了必要的草藥,他們進入了第四場比賽。第四場比賽的場地為有毒的沼澤區域,需要使用雪山上的藥草方能解毒。進入第四場的修士已經很少了,大約唯有百人多。
趕路了幾天後瑠歌發現,他們所到的沼澤地其實就是沈雁月讓黑人血族們來采摘藥草的地方。沼澤地腐生植物極多,不知對方是否采到了足夠的煉骨草。
比賽要求修士們需要斬殺足夠多的水怪。無論水蛇、食人魚等皆可。然而沼澤地極為棘手,稍有大意便會失去生命。這片地區沼澤與湖水相連,最危險的地方莫過于此。尤其在深夜,不知不覺中修士便會被沼澤吞噬。
沈雁月進入沼澤地後先是用手敲了敲四周的樹木,随後直接伐了一棵足夠粗壯的巨木。他在巨木倒下後用刀和錘子削削打打,一個簡易還會漏水的獨木舟就完成了。
瑠歌與他一前一後,他在後用木漿滑動小舟,瑠歌在前捧着兩個碗,不時将滲入舟內的湖水舀出去。
她維持舀水的狀态大概有半天多,最後雙臂酸軟到不想擡起來。
實在太累了。
沈雁月卻告訴她,生活在這片地區的人們每天都是這麽出行的。
有時兩人劃至狹窄的水道,沈雁月便會放下劃槳的雙手,讓獨木舟如腐木一般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
他教瑠歌怎麽制作誘惑食人魚的釣餌,普通木杆不行,食人魚會一口咬斷,必須是某種堅硬材質制作的釣竿,上面擁有密密麻麻的小刺,可以倒鈎住食人魚的口腔。
當然還有個更簡單的方法——瑠歌只需在水中放上那麽一滴血,所有食人魚都會迅速蜂擁而來!
可惜那樣太過危險,血族不會游泳,遇水即沉,瑠歌尚且不會應付那樣狂亂的場面。
考慮到瑠歌的狀況,兩人放着釣餌百無聊賴地随風漂流,靜靜地等着食人魚上鈎,随後一刀刺穿。
動作機械而反複。
林風靜靜地穿過,不含腐生植物的氣息,反而別有一種神秘的味道。這種味道好似來自于沼澤邊緣一些紫色的花朵,然而湊近時,卻又聞不見了。
許是周遭太過安靜,獵殺了不少食人魚後,瑠歌驀地開口了。
“你師父的事情,我很抱歉……”她靜靜說道,“也沒能幫上什麽忙。”
少年坐在船頭,身體半搭在獨木舟邊,配合這種沼澤灰暗的氛圍,加上紫色花朵的點綴,他不說的話時候便如一副陰沉昳麗的油畫,使得背景看起來深沉且神秘。
沈雁月心道:啊,當然了,瑠歌認為他在為伊維特的事情傷心。
他不會為伊維特的事情感懷,血族多為寡淡的性格,萬物終有一死,他們也不過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罷了。
區別在于如何死去,是否得償所願。
倒是身份這件事情,更讓他難以說出口。
“你有想過……”沉默了許久,沈雁月終于開口了,“你有想過自己的親生父母這種事嗎?”
“親生父母?”瑠歌倏然間想到了梅爾維爾親王,她笑笑,“很少吧,小時候會有疑惑,長大了自然便明白了。”
“那個,”瑠歌小心翼翼道,“在你心裏,伊維特是不是堪比你的母親?我很抱歉提到這件事。等比賽結束後,我們再去宕爐城看看好不好?”
“……”沈雁月的臉看起來更為抑郁了,“不是,沒有必要,不過确實可以去一次。”
可以帶瑠歌去看看。
他手中把玩着那只小小的水晶瓶,心煩意亂,面對女孩子關懷的神色,他産生了一種無所适從的感覺。
恰逢此時,一條食人魚在咬鈎後頑強地跳出了水面。瑠歌猝不及防,被食人魚的利齒擦破了皮——
血液順着掌心流下,在水中氤氲出一朵暗色的花。
“不好!”瑠歌急忙站起身,對沈雁月招呼道,“你坐在那裏別動,我可以……”她的話還沒說完,水底隐隐傳來沸騰的聲音,幾十條食人魚勢如破竹般越水而出,直往瑠歌的手臂撲咬!
瑠歌抽出懷中的長|槍,直接踏空,随後舞動槍口上方的長刀。她的刀法十分淩亂,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美感可言,就好像一個不會刀法的普通人在遇襲之後的慌亂反應。
“瑠歌,”沈雁月出聲道,“左下七點鐘方位,左上十一點鐘方位,不要着急,你的眼睛要注意觀察它們的動作軌跡。”
瑠歌聞言頗為更加緊張,她聽話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幾十條一同進攻的食人魚身上,不再去想該從何下刀。果不其然,一旦注意力凝聚後,她很輕易地能夠分辨出每一條食人魚的進攻軌道。
眼睛捕捉、大腦立刻進行分析,瑠歌根據腦中的排布下意識揮刀,食人魚幾乎在一瞬間被刀尖挑落在船,摔成了兩瓣。
望着獨木舟上食人魚猙獰的屍體,瑠歌不禁倒退了幾步。
這裏血腥味極其厚重,恐怕之後會有源源不絕的食人魚來訪。
甚至……引來水怪。
血液逐漸蔓延,沈雁月卻沒有帶瑠歌瞬移。他靜靜地靠在船邊看着她動手,時不時在對方即将要招架不住的瞬間指點幾句。
瑠歌原先慌亂的心,在幽靜到只有水聲和沈雁月穩如泰山的聲線中,漸漸沉靜了下來。
食人魚的跳動軌跡很快在瑠歌的血瞳視野中變成了一條條雜亂又清晰的線團,而她所要做的,就是斬斷線頭的蹿動!
“呼……”
斬殺了不知多少條血盆大口的魚後,瑠歌終于迎來了一次挑戰。
——一條巨大的、不知蟄伏了多少年的滑膩水蛇。
水蛇身形龐大,上面還有不少腥臭的淤泥。它的身軀長得令瑠歌看不見它的尾巴,甚至比船身高了不知幾頭,如同一座巍峨大山般堵在瑠歌的獨木舟前。
瑠歌求助地朝沈雁月看了幾眼。
“記住,你拿的是一把槍。”沈雁月提醒道,“你可以開槍,不僅僅是用刀。”
“……”瑠歌恍然回神過來,原先一直在用刀口斬殺食人魚,她甚至忘記了她手中拿的是一把槍。
“抱歉,是我太不靈活了。”
她徑自瞬移到水蛇身後,平正對準後立刻幾槍發出。子彈沒入軀體,水蛇在吃痛後很快扭動起蜿蜒盤旋的尾巴。在它的拍打翻滾下,河流中的水花激烈到甚至要将獨木舟打翻。
獨木舟應該是要被打翻的。
只可惜——沈雁月本人鎮在這艘船上。
瑠歌甚至覺得沈雁月沒有怎麽發力,僅僅雙手輕輕扶在船檐邊,那巨大的水怪無論如何憤怒甩打都沒有作用。
倒是制作獨木舟的原材料——被掏空的樹木率先承受不住兩方力量的夾擊,徑自四分五裂了。
在樹木裂開後,沈雁月腳尖一點,直接踏空,抽走了瑠歌手中的武器。瑠歌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他好像就是那麽從上到下地一躍,拿槍口上的刀尖那麽輕輕一劃,水蛇便從中間裂了開來。
“看見沒有,你下次可以将血氣纏繞在刀尖上,随後再進行攻擊。”
瑠歌:“……”她不想看見。
第四比賽就這樣有驚無險的過去,瑠歌途中采摘了不少煉骨草,希望以後遇見海地血族時能幫上些忙。結束後,天演賽的人數終于控制在了百人內,意味着決賽即将要開始了。
決賽在帝都附近舉行,由東陸最厲害的陣法師依靠天然險要來布置賽場。這裏的環境并不糟糕,甚至可以說是青山綠水,要在這樣的風水寶地殺人,瑠歌感到不太理解。
……雖然,在哪殺人都是殺人。
“東陸這邊有一個說法,”比賽開始前,沈雁月血脈傳音道,“在東陸,風水過盛的地方會天降災禍。因為地靈人傑,上天看了嫉妒,因此在千百年間總會發生血流成河的災難。”
“我腳下站的地方就是嗎?”
“是的,都城發生過數次等同于滅城的災難,地動、瘟疫、屠城。後來帝室開了竅,幹脆将天演賽設置在附近——血煞破壞了完美的風水,此地的靈氣不那麽‘滿溢’,天降災禍便也消失了。”
“這個方法真的有效?”瑠歌感到懷疑。
“至少姬家在位的千年間,不曾發生禍事。”
“那很奇怪,”瑠歌依舊不解,“靈氣過盛,多派點修士吸收修煉不就好了?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
“你可以把它當作東陸的風水玄學。”
瑠歌慢吞吞地“唔”了一聲。
帝室與四閥說了開場致辭、見了百名修士後,比賽正式開始了。這場比賽的內容瑠歌早已知曉,只是由于沈雁月的威懾在,并沒有人主動攻擊他們。
途中倒是有人想把她和沈雁月分開,不過血族的速度到底和人類不一樣,就算離得再遠,一個瞬移又可以立馬折回。
修士們萬法無用,也有想要和沈雁月單挑的修士前來挑釁,都以失敗告終。
大抵是考慮到瑠歌,沈雁月沒有把那些人殺死。他只拿了他們身上的銘牌,并用瞬移将他們從場地邊緣丢出去,這樣同樣可以得分。
不過,普通修士的體力是不夠來回把人丢出去除名的。
這樣幾來幾回,瑠歌與沈雁月沒有遇到什麽勢均力敵的對手。瑠歌不是第一次體會狐假虎威的感覺,不過這麽橫行霸道地走在賽場上還是頭一回。
就好像一個明晃晃地靶子,正大光明地對着別人說:來打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太過嚣張,或者用東陸的話來說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瑠歌在研究東陸法師布置的陣法時,一不小心,居然跌進了龐大的迷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