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鯉老祖現代修仙記 - 第 40 章 解封的記憶

白棧迅速飛身上前,想要将暮移拉回,但戕雲臺的天雷已将他隔絕在外,根本無法近身。

戕雲臺下的浔江之中化作原形的暮移,用尾鳍支撐着身體半浮在水面上,瞧見了他,還笑意盈盈地揮起魚鳍致意。

白棧的眼神幾乎要失焦,對着暮移大喊:“回來!”

吼出的聲波消失于無形,暮移只看得見他唇形張動,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還以為他在為自己加油打氣。

暮移也回話道:“等着我。”

白棧心底透涼,他在暮移身上施的術法,只能承受三重雷劫。三重之後,假死咒術生效,轉移雷劫的咒術便會失效。

還剩九重雷劫,那是自盤古開天來,他也從未聽聞有哪個仙人能支撐過去的。

為什麽說好的三重會變成十二重,明明只是為了對付一條小小的魚妖罷了。

白棧卻根本無暇思考其中的異動,他指尖不住顫抖,寒意從腳底蔓延至發絲。

腦子裏瘋狂轉動着他習得的所有術法,還有沒有,還有沒有能解除眼前屏障,化去雷劫的。

他怨自己的盲目自信,帶走她便是了,為什麽要來這樣一出,為什麽要将她置于這樣的境地。

沒等他搜□□淨自己所習術法,雷劫已然響起。

沉悶的雷聲挾裹着刺眼的紫電,自戕雲臺上下落。

一道、兩道、三道……浔江周邊的生靈早被這危機吓得逃遁幹淨,只有暮移雀躍不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麽,赤色鱗片澤澤發亮,通體焰色更盛。

她循着紫電迎頭而上。

白棧承受了三重雷劫,嘴角鮮血滴落至地,浸入黃土染紅一片。

他眉頭緊皺,青筋暴起,奮力想解開假死的符咒,以承受更多的雷劫之力。

然而咒術早已生效,白棧感覺到一陣撕裂的劇痛,三魂六魄聚集而成的他從仙體裏離開,就這樣看着自己剩餘一魄留在軀殼裏。

戕雲臺下的暮移,在三重雷劫之下,并沒有感到任何痛楚和異常,她還以為化龍升仙是一件如此簡單的事。在第四重雷劫降臨時,她毫無防備地在空中躍動,預備迎接。

誰料紫電抽在她的身上,一陣難以言說的劇痛之後,赤色鱗片上浮起一道血痕。片刻後,血痕生起的皮肉處焦化開裂。

暮移痛苦地叫出聲,瑟瑟顫起魚尾,不敢再向前。

緊接着第五重、六重、七重雷劫一道比一道更加猛烈,精準地抽打在暮移的頭尾身軀上。

轟隆的雷鳴越發沉悶,待聚積到第九重時,暮移已經承受不住地從半空跌落,沉入浔江水底。

戕雲臺一時尋不到暮移,往下沉了沉。

也就是這個空檔,讓白棧尋到了一絲縫隙,跻身進入浔江水底,撈起早已皮開肉綻,失去神志的暮移。

白棧撈起她的那刻,再次被戕雲臺籠起,蓄起第十重雷劫,直直朝暮移劈去。

白棧将暮移死死裹在懷裏。

第十道、第十一道……

原本就因為咒術魂魄不穩的白棧被這兩道雷劫劈得幾乎魂飛魄散。

三魂六魄從他身上剝離開來,紛紛朝四周散去。

他只剩一魂一魄在身。

浔江已經被劈得殘破不堪。

江水被極高的溫度,蒸發得幾近幹涸。

戕雲臺上還在蓄積着第十二道雷劫,它降臨至低矮處,幾乎與一旁的小山丘平行。

白棧直視濃墨一般的烏雲中積蓄完畢的第十二道雷劫,心知躲閃不過,殘破不堪的一魂一魄忽然舒展開來。清隽的眉眼不再緊皺,反倒笑開了。

他神情凝望懷中的暮移,唇角輕拂過暮移幾近焦黑的身軀,用盡畢生力氣,下了咒術。

“如果有來生,再也不要有那福緣之力了,你給了世人福報,世間還你的卻只是厄運。呵,福緣?倒不如給這世間毀天滅地的厄運吧。”

下完咒術,白棧閉上了眼。

他懷抱暮移,生生受下了第十二道雷劫。

紫電抽到他的身上,将他一魂一魄撕裂開。

魂飄散得不知何處,接近透明的一魄,虛弱得也差點散去。

戕雲臺完成了仙界指令,終于收手。它緩緩升空,沒入九重天消失不見。

白棧帶着暮移沉入了浔江底的污泥之中,陷入沉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棧突然找回了意識。

被雷劫劈得幾近廢墟的浔江再次注入河水,有了些許生機。

他掙紮着從泥濘裏爬出,卻發現懷中的暮移仍是皮開肉綻毫無聲息。

自己的三魂六魄消逝無蹤,白棧也不在意,反正尋回了也不過行屍走肉,毫無意義。

他将暮移裝在金缽之中,去到迦福寺。

小廟竟然還在,随手撿來看門的小和尚已長大成人,甚至讓這破敗廟裏有了香火。

白棧這才知道,世上也過了十餘年。

興許是仙體之魄的緣故,他的這一魄竟還能化形。小和尚釋生記得他,見了面興奮喊着師父。

白棧黯然應下,将金缽交予他,讓釋生去換一副上好的棺木。

釋生不敢多問,趕緊應下。不多時便找來了一具兩米長的玄黑棺木。

白棧帶着棺木和暮移,游魂一般離開了迦福寺。

“師父!您還會回來麽?”

釋生眼裏滿是孺慕。

白棧頓住腳步,沉默片刻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游遍歲初,白棧尋了個離浔江甚遠的地方,挖坑葬了暮移。

他守在墓塚前,心知自己沒有資格與她同眠。

如果不是他騙她散去福緣之力,她不會被戕雲臺的雷劫劈得皮焦肉爛。

如果不是他太過自信,以為戕雲臺會如同往常一般只有三重雷劫,她不會要在黃土裏長眠。

明明距離預言還有千年……

明明他可以提早帶她逃開……

白棧就這樣守在墓塚前,用所剩無幾的修為将墓地重重圍起、掩埋。

即便暮移已不可能成為預言裏禍亂人間陷落仙界的妖魔,他也不希望千年後仙界有人因為某些莫名的擔憂而找來墓地打擾她的安眠。

直到十七年後,黑白鬼差前來勾魂,白棧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這一魄已經散得必須入輪回了。

白棧心道也好,入輪回,忘了前塵,忘掉這段刺人的過往罷。

卻不知仙界早聚了他的魂,昏迷幾百年後,三魂六魄被召回仙界的軀殼,只是不知當中除了什麽差錯,竟是沒了那段下界凡塵時的記憶。

白棧的一魄,在人間渾渾噩噩輪回千年。

直到謝白棧這一世,終于找回了些神志。但畢竟是輪回了近千年,前塵往事也記不得了。只是心中有股莫名的指引,時不時便去挖土。

太上老君倒是知道些內情,畢竟當年白棧問他要了散魂的丹藥,回到仙界又只餘了好不容易聚集,散落天地間的三魂六魄。白棧問他要驅魂魄的丹藥,他知不尋常,慌亂間竟是将融合的丹藥讓折歲帶下界來。

白棧也終于知曉,為什麽這具人間的殼子仿若為他量身定做,為什麽他的一魄會散落在外,為什麽那一魄占據這殼子之時,會對暮移流露出那般溫和的表情。

找回狂瀾一般洶湧過來的記憶,謝白棧手中畫像跌落,釋然忙不疊的在半空中接起,原本覺得他和開山祖師神似的想法瞬間被生氣替代。要知道這畫是迦福寺的鎮寺之寶之一,謝白棧居然如此對待。

謝白棧卻根本無暇顧及釋然想法,他走到暮移跟前,怔怔看着她安慰佳佳,詢問佳佳事情的詳細經過,只見她唇形微動,耳邊卻沒有響起半個字。

暮移終于知曉佳佳的魂魄剛從遠處飄回,探了探她的額間,見神魂穩定,不由舒了一口氣。

經過一番波瀾,佛堂也終于安靜下來。

佳佳聽聞自己父母進了急救中心,心急如焚,下了床榻便要往醫院奔,暮移拉都拉不住。

“他們沒事。”

謝白棧見暮移心焦,開口向佳佳解釋,順便擡手抹掉了佳佳游魂時期的記憶。

“她帶着那樣的記憶,以後會心神不寧。”謝白棧看着暮移,認真道。

“噢。”暮移呆呆點頭,她覺着,謝白棧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謝白棧帶着暮移和佳佳,在釋然的目瞪口呆之下,憑空消失在了佛堂,下一秒三人出現在醫院。

佳佳的父母已經清醒,警察正在對他們做筆錄。

隔着一張門,佳佳清楚地聽到自己的爸媽,在已經掌握了充分證據的警察的逼問之下,不得不吐露出如何放任奶奶死去。

暮移有些不忍,卻也覺得佳佳應當知曉這一切。

和謝白棧走出醫院,走在小道上,暮移被謝白棧盯得莫名不自在,找着話題問道:“為什麽在先前在那個奶奶坦白一切之前,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了?”

謝白棧柔聲道:“你記得地下室那張床麽?”

暮移點頭。

謝白棧:“床底下的藥瓶和藥片是老人病專用的,我這…人間的外公有相同的病,所以知道。”

“就靠藥片知道?”

謝白棧搖頭,“不,還有照片,地上的相框是那家人的合影。合影上的老人看上去很憔悴,明顯過得不好。以及地上的血跡,并不是人血。”

“這樣麽……”暮移喃喃道。

“還有那個警官的說法,你記不記得,他說的那家攝像頭拍到的佳佳父母家裏發生的事,還有佳佳沖着鄰居的笑。她明明可以關窗,卻故意開着,分明是做給他們看的。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害人。大概始終是為人父母,沒法像她兒子那樣下狠手。只能讓她兒子這樣虐待自己這件事,能夠被人知曉吧。只是她沒料到,佳佳還是因此受到傷害,差點去世。”

“唉……”暮移嘆了口氣,又想起什麽:“那她下輩子真的要入畜生道?”

“不會。”謝白棧想起自己塞到白鬼差處的玉牌,心道閻王應當還是會給他這個面子,畢竟佳佳已經回來了。

“那就好。”暮移點點頭,安了心,此事畢竟是因她而起,若奶奶入畜生道,她讓人許願倒成作孽了。

“暮移。”謝白棧停下腳步。

“啊?”暮移不知他怎麽喊了自己,想起來,自她認識他起,還從沒聽到他這樣喚過她。

“你想找回正常的福緣之力麽?”謝白棧溫和地看着她,仔細探究着她的心思。

“當然!”暮移根本不作他想,福緣之力莫名變成厄運之力這件事,讓她實在是憂愁得很。

“你閉眼。”

暮移不知為何要閉眼,但眼前溫和的謝白棧好像變成了那個被他趕走的靈魂,輕柔語氣裏的力量溫和而堅定,她莫名就信服地閉起雙眼。

歲初的深秋陰霾重重,霧氣濃郁。

閉眼的暮移,臉上卻有光。

謝白棧想起自己下在暮移身上的咒術,生效和解除的方式都是同一種。

他慢慢靠近暮移,清俊的眉眼也緩緩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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