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狩獵日 - 第 22 章
沈雁月的動作并不野蠻。
相反,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因為力道控制極好,身法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動作,簡練到有一種極致的力度感。
瑠歌望向他的時候,恰好對上對方隐含笑意的一瞥。原本他一身漆黑,打起架來雷厲風行,如同一把蘊藏雷霆之勢的上古玄兵。現在,他那麽微微挑起眉眼,卻又顯得暗含風情,像是極其快意。
蒂耶顯然捕捉到了這一幕,她面無表情地“喔”了一聲,傳音給兩人道:雁哥像是開屏的公孔雀,這次賺翻了,有這一眼,不愁那些女囚犯不競價。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們女人的心思,”傑曼遺憾地搖搖頭,傳音道:“不過,我認為你可以順便錄下瑠歌小姐,讓她體會一下我們這些勞改犯的熱情。”
瑠歌:“……”
沈雁月的團隊跟她想象中真的有點不一樣。不僅打起架來夠味夠兇,說起來話來也是吐槽不停,自然熟好打交道。
她想,難怪沈雁月性格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比起以前的高嶺之花、冰冷淡漠偶爾會害羞一下的模樣,現在可真是臉皮厚到不怕開水燙,動作表情還有言語,無一不騷操作連篇。
……雖然血族的皮本來就不怕開水燙就是了。
法術轟鳴令人眼花缭亂的金融城上空,林雅清的氣場被打破後,沈雁月沒有乘勝追擊。風雪漸漸消弭,天空重新明朗起來。
雙方似乎只是點到為止,兩人隔着幾十米距離站着,恢複了見面時的模樣。
身着月白色長褂的青年依舊保持着完美無缺的笑容,他收起長鞭,“沈先生果然不負虛名。如此精湛的血氣,陛下應該能夠放心了。”
說罷,他忽然瞬移至瑠歌面前,從懷中取出一封蠟印請柬,“瑠歌小姐,我為我方才的魯莽道歉。陛下見獵心喜,我便自作主張測試了你的能力。”
瑠歌收下請柬,望着對方精致柔和的眉眼,禮節性地露出微笑道,“是我法術不精,讓陛下失望了。”
“相信有沈先生在,您一定會……”他意味深長地停頓,視線在二人間巡回。最後他沒有說話,點了點頭迅速離開了。
在确認林雅清的氣息完全消失後,瑠歌走出灰色結界,跑到沈雁月身邊,直接拿出了那封蠟印請柬。
她指尖輕輕一劃,代替小刀,破開了信封。
沈雁月低頭側望着她,只見少女的肩膀恰好抵着他的肩膀,她利落地拉開信封,毫不猶豫地将請柬遞到他的手上。
……她對他是真的一點兒也不設防。
還特別信任。
沈雁月覺得有些無奈,又微妙的感覺這樣也不差。他沒有接過信封,拒絕道,“這是給你的請柬。”
瑠歌愣了一下,“嗯?有什麽問題嗎?”
“啊我明白了,這件事哥哥你不願意摻和進來是嗎?”
“……”沈雁月敲了敲少女的腦殼,“給你一次機會,你再想想。”
“嗯……還能想什麽,有其他可能性嗎?”瑠歌不解。
“……”沈雁月無奈地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回路是怎樣的,瑠歌。”
“我的意思是你已經長大了,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不用事事和我報備。很多事,你可以自己看過後,再做決定。”
“可是我想直接和你分享呀。”瑠歌擡頭,雙眸與他對視,唇角含笑。
她打了個直球道,“是我惹的麻煩太多,對你造成困擾了嗎?說起來,曼徹斯特市中心的襲擊就是動用你的勢力才處理好的,後來是艾肯,再是現在的摩根女王。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的話,兩百年前的老朋友突然冒出來,然後還需要不停出力幫忙,的确聽起來挺讨厭的。”
她一口氣說了好多話,像是只要停下就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一樣。沈雁月靜靜地聽完,伸出指尖,惡作劇似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怎麽就一根筋呢?”
“瑠歌,”他彎下腰,扶住她的肩膀,灰綠色的眼眸與她平視道,“剛才那條血荊棘鞭你看到了麽?”
少女下意識點頭。
她翠綠色的眼眸同樣回望着他,瞳仁幹淨清澈,像是一汪泉水。
那一汪泉水之下,隐藏了深深的脆弱,像是浮冰,又像是搖搖欲墜的雪巅。好像一旦被鑿破一個點,便有千裏碎冰轟然崩塌的趨勢。
“那條長鞭是摩根家族的傳承武器,每一代摩根家族的親王,在感覺大限即将來到之前會挖出一只眼睛,并以精血澆灌長鞭。”
“血荊棘鞭,已經凝聚了好幾代摩根親王的眼球與精血。但是風雪刀遇上它,雖然讨不了好處,但完全不落下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瑠歌抖了抖耳朵,表示不明白。
“不要小看你自己,”沈雁月揉了揉她的尖耳朵,誘惑暧昧的嗓音溫柔道,“我的雇傭費很貴,但是……”
他說着,指尖摩挲了一下風雪刀的刀柄,“光是這把刀,足夠買下我,讓我為你效力很多年,殿下。”
那句“買下我”和“殿下”他說的缱绻而又暧昧,像是有一根羽毛輕輕撩着她的臉龐,令她耳尖驟紅。
這個稱呼沈雁月鮮少使用,曾經在東陸也唯有打趣她或者是對她感到無奈時才會用到。那會兒少年的嗓音還不像現在那麽帶有磁性,哪怕喊個一兩回,瑠歌也只會覺得不好意思,一點兒都不像現在……
心髒跳動,連着源血也跟随情緒微微鼓動。她竭力壓下那種躁動的感覺,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剛才被吊起來甩來甩去出的醜,她還沒有忘記呢。
瑠歌垂下眼睫,故作鎮定地抽出放在信封中的卡片。那是一張手繪壓紋邀請函,注明了時間與地點。
“二月十日,紐約……時裝周?”
她擡頭,神色茫然地重複道,“時裝周?血族原來還玩走秀的嗎?”
……
夜色深沉,在林雅清離開之後,所有人也喪失了打鬥的興趣。簽了終生勞動合同的勞改犯們與艾肯一個個癱在天臺邊的軟墊上,手枕腦後仰望天空。
真帆與尼基塔沒有這麽好的運氣,方才的高爆彈與炸|藥産生的毀滅性傷害以及各種彈坑都需要收拾。瑠歌本以為這麽大片的痕跡需要請專業的建築工人來進行修複,沒想到在被火燎黑的牆壁邊,真帆竟是揭下了一片透明軟膜一樣的東西,而在軟膜之下,建築完好如初。
瑠歌:現代科技真厲害!
至于彈坑,整個金融城中不知怎麽的,突然走出了好幾個大型機械設備,那些巨大的機械手臂飛快地擺動,快速進行着修補。
大概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那塊被瑠歌插入長刀,崩壞的瀝青地面了。
簡單地收拾完表面殘跡之後,尼基塔麻利地收拾着器材,而真帆則打了幾通聯絡電話。
瑠歌隐約捕捉到了幾句,好像是傳訊那些專門會用修複法術的血族前來收拾場地。
全部弄完時,時間早已過了午夜。
弦月傭兵團在倫敦擁有專屬酒店,從外觀來看,是一家坐落于市中心的古老宮殿。抵達之後,真帆很自然地與尼基塔要了一間房間。
艾肯與傑曼勾肩搭背地說到了一起,顯然是同類相吸。至于剩下的蒂耶與費舍爾,兩人各自要了一間單間,揮了揮手表示明天見。
前臺只剩下了沈雁月與瑠歌。
酒店的裝潢非常古老,對稱的螺旋式樓梯,複古的宗教壁畫穹頂……整座酒店的頂層套房屬于沈雁月的私人領域,如今,他已經拿到了一把被人摩挲得發亮的古銅鑰匙,耐心地等待瑠歌作出選擇。
“怎麽了,沒有中意的房間?”
接待人員親切地微笑着,掌心中擺放着一個平板電腦。電子屏幕上清晰地跳動過一張張令人心動不已的照片,只要輕輕一滑動,便能查看每一個房間的風格設施。
約莫是先前神經太過緊繃的緣故,現在放松下來,瑠歌覺得全身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疲累感。大腦麻木,削弱了她的羞恥心,她随意地點了點,“就這個好啦。”
接待人員畢恭畢敬地遞上房卡,瑠歌自對方戴得一絲不茍的白手套中抽出卡片,轉身示意沈雁月一起上樓。
她的房間方向其實與沈雁月截然不同,後者占據了整座酒店的一整個平層,而她不過是樓層中一間普通的套房。
“往這裏走,”沈雁月出聲制止瑠歌的步伐道,“是這個方向。”
少女擡起的小腿踏在了黑胡桃木階梯之上,她回頭,轉眸一笑道,“哥哥,你的房間那麽大,我不能參觀一下嗎?”
……
沈雁月意外地挑了挑眉,沒說出什麽拒絕的話。
兩人沉默地一前一後走着。
到了頂層,先進行指紋認證,認證過後再用那把古老的鑰匙轉開沉重的大門。沈雁月扶住厚重的木門邊,懶洋洋地擺了個“請”的姿勢,如同正兒八經的邀請。
瑠歌走進去,随意地将房卡丢在玄關處,打量着整套房子的裝潢。
“……哥哥,這個房間是你自己選擇的嗎?”她略微有些詫異道。
“嗯,有什麽問題?”
不怪瑠歌奇怪,在她印象中,像沈雁月這種風格的男人,房間風格多數以極簡為主。她原本做好準備,認為自己會見到一個幹淨整潔到令人發指的黑灰色調或是原木色調的房間,沒想到這間頂層套房……竟然是這樣的典雅清新。
房間內暖色調的燈光已經打開,外部有一個扇形露臺。整套套房為敞開式,以米白色與森綠色為主,優雅的瓷器錯落有致地擺放着,搭配鮮亮的鮮花、透明的窗紗與古典的家具,有一種貴族女性在羅馬度假的清麗高雅感。
窗紗浮動,帶來夜間寒涼的冬風。瑠歌不動聲色地合上大門,整個人靠在了門背之上。
她好奇道,“我還以為你的房間應該是那種極簡風格,沒想到……”
“這種不好嗎?”
“就是因為太出乎意料了,所以才有點微妙的落差……啊不,是驚喜感。”她瞪大翡翠色眼眸無辜地看着他,“哥哥,我沒想到你品味這麽優秀啊。”
沈雁月笑着走過去揉了揉瑠歌的腦袋,戲谑道,“知道你會說話。不過,戰場上到處都是那種你所謂的黑灰色硝煙,現代化軍事化工廠也全是極簡風格。我要是工作時面對那樣的環境,回來後還面對那樣沒有生活氣息和藝術氛圍的住所,那是自虐,對精神沖擊好嗎。”
“人啊,要有點情調。”他說着,手從腦袋上滑到瑠歌的下巴,像逗貓似地撓了撓她,“不然你哥哥我早就自閉了。”
他邊說邊脫去黑色的大衣,順手放在頗有年代感的扶手椅邊。他扯了扯領帶,也不問瑠歌想要做什麽,吊兒郎當地問道,“累嗎?要不要泡澡?裏面有湯泉。”
“……”瑠歌松開方才因為做賊心虛特意捂住的門把手,那邊沈雁月已經穿過長廊,走進了一個以岩石鋪就的寬闊浴室。
對方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伴随着拉開雕花櫥櫃的摩擦聲,“這裏有不同口味的泡澡球,你要喜歡也可以随便往裏面丢。瑠歌,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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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雁哥也在教瑠歌做人。
感謝讀者“森蕪”灌溉營養液13瓶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