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狩獵日 - 第 86 章
瑠歌跟着望去,很快聽到了從洞穴深處傳來的鬼哭狼嚎般的凄厲聲。
那聲音太過慘烈,好像是永不瞑目的地獄鬼魂所嚎叫而出的。
若是血族能夠分泌汗液,想必她早已冷汗涔涔。
“這裏面,還有什麽東西嗎……”瑠歌艱難地詢問。
“赤目谷中沒有植物生長,所有的動物都是肉食,所以把修士叼到洞穴裏也不罕見。”沈雁月平緩道,“你看過人類撰寫的吸血鬼故事或是聽說過東陸這邊的五福仙嗎。”
少年沉穩的聲音令瑠歌驚慌的心安頓了不少,她困惑道:“五福仙?那是什麽東西?”
“就是蝙蝠,在東陸的民間傳說中,各種動物都能修煉成精,包括蝙蝠。五只蝙蝠同時出現圍繞在一起的圖案被視作五福臨門。”沈雁月解釋了“蝠”和“福”的讀音問題。
就在她迷茫的時候,黑暗中乍然有生物尖嘯着沖來。無數撲棱的漆黑翅膀在剎那間纏繞住了瑠歌的四肢,它們出現的太過悄無聲息,瑠歌簡直懷疑這些蝙蝠也會使用瞬移。
滑膩烏黑的洞穴生物拽住了瑠歌的衣衫,仿佛想要将她拖進洞穴深處。
瑠歌的眼前充斥着一個個古怪的黑色鳥頭,這些鳥頭很大、牙齒尖銳,加上翅膀不停地攪動,她根本無暇分辨眼前的情況。
……主要是,不敢睜開眼看。
一睜眼,就是一張張猙獰的、流着口水的蝙蝠臉頰。
“瑠歌,召出彎刀,或者直接使用血氣攻擊它們。”沈雁月教導道。
“嗚嗚嗚我不行!我的手被它們拉住了!”
“那就催動源血,不要害怕。”
她不想害怕,但是這些東西長得太有沖擊性了,她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
她掙紮了半天,也沒等來沈雁月的救援。于是心下知道,沈雁月是不會幫她了。
瑠歌閉着雙眸,在害怕的同時努力像先前那樣催動源血,再放出血氣……
在她放出血氣的剎那,蝙蝠便如被絲線割斷般,屍體四分五裂地落在了地面。
“觸感如何?”沈雁月很有閑心地問道。
瑠歌心有餘悸地拍着衣服,“抱歉,不怎麽好。”
她低頭看向地上的蝙蝠屍體,最大的那一只竟然已經跟她差不多高,簡直像是長着翅膀的鳥人。
這一波攻擊過後,洞穴深處的聲音更是狂嚣,好像在組織大規模的進攻。
沈雁月拽着瑠歌再次瞬移,“看來你得詳細告訴我,你是怎麽解決那頭火絨獸的。”
通常站在洞穴口的位置,吸血蝙蝠不會貿然攻擊,也不會組織大規模的進攻。
所有野獸都在朝着瑠歌蜂擁而來,這太反常了。
再次到達一個陌生的位置,瑠歌快速把剛才的經過講了一遍。
沈雁月示意瑠歌把項鏈從衣服中拿出來,他端詳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麽問題。
然而,沒發現什麽問題,通常才是問題。
“如果讓你把這條項鏈丢掉,你會介意麽?”
瑠歌後退了一步,小聲道:“阿吉婆婆說這是她導師留給她的東西……”
其他女巫的東西或許她還可以考慮一下,但是阿吉婆婆從小就待她好,給予了她許多溫暖。
瑠歌不由自主攥緊了胸前的吊墜,“阿吉婆婆是看着我長大的,雪山之巅的日夜那麽長,我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才能感到來自長輩的溫暖與關懷。”
“那好,”沈雁月扶上瑠歌的肩膀,“我們離開賽場。”
瑠歌睜大了眼睛。
“并非退出,我們目前分數已夠,可以離開賽場。只要失去了目标,那些兇獸也會散開。現在的情況不适合你這樣的新手訓練。”
瑠歌望着眼前荒涼又雄奇的石壁石柱,頗為戀戀不舍。這樣奇特的地貌,若是現在就離開,那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再來了。只有親身在這種環境中厮殺,才能體會到自然的殘酷與天地的無情。
“其實剛才我叫你的時候,我踏空在空中那些野獸也碰不到我。我覺得我大概可以練習一下|體能?”
“你的确可以練習體能,不過恐怕其他修士都要遭殃。”
“……”瑠歌眸光黯淡下來,“那你給我兩分鐘的考慮時間好不好?”
沈雁月輕輕點頭,“其實你不用太擔心,目前我只是想做一個試驗。我會把你的項鏈放在一個石柱上,看看兇獸會不會被吸引過來。如果不會,那麽我一定會幫你拿回項鏈。”
即使他早就感受到了女巫之間與瑠歌的古怪氛圍。
不過他懶得再潑冷水了。
……
黑麟獸群同時發動攻擊,沈秋茗迅速後仰急急避過,仍舊被擦傷了手臂。
她的眼眸深處閃過了一絲血色。
身體柔韌性始終是混血種與修士差距最大的地方。混血種無論怎麽修煉,血肉在吸收天地靈氣時總要比人類慢上一點兒,好似這些天然靈氣對她有自我排斥似的。
這一點,足夠在危急關頭對她産生致命傷害。
哪怕擁有沈家內門專給女子修煉的功法——塵華訣,這依舊無法彌補沈秋茗在身體構造上的缺陷。
雖然她擁有了無可比拟的愈合能力。
在少時,沈秋茗曾偶然聽到過長輩們唏噓地談起歷史。血脈融合的計劃曾一度被放棄,因為早在她的母親進入沈閥前,已有獵人更早地入駐了謝閥。
獵人與修士的第一個孩子誕生于謝家,但是那個孩子既不能修煉氣海,也不具有快速愈合的能力,唯一遺傳到的只有那嗜血的天性。
據說,謝家一開始只是後廚不時有豢養的家禽消失,到後來,接二連三的有仆人消失。
他們全部不幸地成為了混血種的口糧。
胃口愈大、兇性也愈強,到最後嚴苛遵守戒律的謝家家主拿起了劍,親自處決了那個不倫不類的怪物。
直到其他家族有正常的孩子成功誕生,謝家這才慢慢開放早年的禁令。
不過,禁令歸禁令,歷史還是存在的。
謝閥目前聲望最高的繼承人謝衡庭,在翻閱到記載的卷宗後陷入對自身的迷茫,随後開始致力于玄學清談。
“啊!我的肩膀!”圍繞在沈秋茗周圍的修士一個猛嚎,原來黑麟獸鋒利的爪子嵌入了他的左肩,又狠狠拔出,掀起一整塊血肉。
沈秋茗無聲地笑了笑。
高超的愈合能力的确是她的優點,但同時讓她看清了門閥中人的面目。
因為自幼沒有生過病,所以她從小長大,都感受不到任何噓寒問暖般的關懷。
不像主脈的那些子嗣,一旦有個小病前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更別說長輩會賜下各種珍貴藥材。甚至有人會拿生病當做擋箭牌,從而獲取更多人的同情心。
她體會不到這些溫暖。
每當她受了重傷,所有人都對她的傷口視而不見,輕飄飄地丢下一句“反正很快會愈合的”。
沒有任何問候,沒有任何關于身體上的關懷。
因為誰都知道,混血種不會生病,傷口就像是昙花一現,只要準備好充足的血液,根本不用費心。
傷口确實會愈合,可是她承受的痛楚是真是存在過的啊。
可是所有人都仿佛忘記了這一點,把她當成了一個沒有痛覺的木頭人。
後來,她逐漸靠着游獵打出了成績,家主漸漸對她重視了起來。
她的權限與地位水漲船高。
出門在外,無法避免有人死亡,于是在門閥默認的傷亡範圍內,沈秋茗總是會冷眼旁觀那些修士受傷。
或者有時候,她會故意發布一些無法完成的任務,從而致使那些人受傷。
——他們不是在背後嘀咕她的傷口很快會愈合嗎?他們不是認為她是鐵打的,挨一下也沒問題嗎?
那就讓他們親自體會一下真實的痛楚吧。
體會她斷過小腿斷過手掌斷過經脈重新長出的痛苦。
啊,當然,他們的四肢斷了之後,是無法重新長出來的。
可關她什麽事呢。
一切都是這些人自作自受。
包圍圈外的黑麟獸慢慢被剿滅,這時,一位身穿紫衣白底的修士匆忙禦劍而來,他落于沈秋茗的身前,倉促地行了個禮報告道:“殿下,沈公子目前在西南角的黑麟獸巢穴中,周圍不見瑠歌姑娘的身影,想必為了安全,沈公子應當将她留在了四方石壁那邊。”
沈雁月曾經與沈家的修士探索過赤目峽谷,四方石壁就是沈雁月發現的,那是火絨獸約定俗成給幼崽休憩的地方。
那時,他就下令讓修為一般的修士原地等待,而他獨自進行狩獵。
“哦?”沈秋茗手中的刀鋒一轉,“現在各閥排名多少?”
紫衣修士沉默了一會兒,最終低頭道:“目前劍君的隊伍分數最高,已有三百五十分,但劍君的隊伍并不是第一……”
面前的修士目光游移,幾乎不用詢問,沈秋茗就知道第一是誰了。
狩獵這種東西,誰能比得過賞金團歷年第一的沈雁月呢。
“我們排在第幾?”她冷哼一聲。
紫衣修士冷汗直流,說話也開始打結,“沈家的隊伍目前排、排在第五名,在、在我們……前面的,還有白、白閥。”
“呵呵,白争渡和那條老狗還挺争氣,”沈秋茗取出腰間錦囊中存放血液的小瓶一口飲下,厲聲道,“看你支支吾吾的樣子!說吧,主系那支隊伍是不是也在我們之上?”
這個問題真要命,修士閉了閉眸,抱着必死的決心一口氣道:“殿下,我、我認為赤目谷中有點兒蹊跷,方才我回來的路上,好多野獸都往同一個方向跑了。要不您去看看?”
“哪個方向?”沈秋茗不耐煩道。
“四方石壁的方向,您想找的人說不定也在那裏。”
“哼,你最好祈禱人真的在那裏。”沈秋茗冷笑道,“若是人不在……”
修士汗如雨下。
……
暴烈的陽光下,風沙都有疲倦的趨勢。一名灰衣人與一名兜帽人坐在高處的石縫中,指着地面的黑點道:“師父你看,這些野獸都在遵循着某種規律遷徙。”
“你這小狗鼻子究竟聞出了什麽玩意兒,要說就快說吧。你這耽誤的時間都能放幾萬個響屁了,急不死個人哪。”灰衣人熱得拿拂塵當扇子用,“要我說,不就是一顆象牙嘛,能有多邪乎。”
“我記得當時那個異域商人說,這顆象牙有保命的功效,但是它散發出來的氣息……依我看來不像是保命,倒像是……”白争渡抓了抓頭發,思索了半天,終于蹦出了個比喻道,“像是閻王爺在身上做了個标記。”
“這種氣息會讓動物躁動,我也不好說。”
“那小争渡你躁動了麽?”灰衣人笑意吟吟道。
白争渡居然很認真地思考一下,“我食血,根據玄天法師的理論來說的确帶有獸類天性。您要是想這麽算,我覺得也可以這麽說。”
灰衣人仰天長嘆,不知道自己怎麽收了個傻徒弟,居然把自己往畜生歸。
“乖徒兒,那你繼續聞聞,黑麟王究竟會不會出來啊?”
“這個現在沒有味道,不過師父你想要的無極雕,好像出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