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不起，你理一理我嘛……”她逮着他的衣角，神色讪讪，小聲道：“下次，我不這樣了！”兩頰豔豔的桃紅不減，她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一晃一晃。

身後無數巨大的花草樹木，她微微仰着頭，雙眸平靜無波，唇角讨好的笑卻是動人的，“你不說話的話，我就當默認了？！”

他靜靜看着她。

聽到自己的心，微微被扯動的聲音。

如花，靜靜綻放時，那般無聲無息。

……

天氣暖和，他在原地假寐，睜着一雙冷淡的眼眸，蓬松的大尾巴一晃一晃，把一株色澤金黃，小的可憐的一株草，圈到懷裏，蹭了蹭。

……

地裂勾芡，花草拔地而起，巨石滾滾，他瞳孔一縮，用力推開即将被巨石砸中的她，“你快逃！別和我待在一起！快去啊！”

她在原地，死死拽着他的手，大聲卻執拗道，“我不！我就不！為什麽，為什麽我們不能一起出去？！”一雙無神的眼，死死看着他的方向，“你一直都護着我的！我不想，不想你不在啊！”眼淚奪眶而出。

溫軟的眉眼裏，是倔強和執着，她用力拉着他的力道是那般的大。

他聽到自己輕聲嘆息，繼而挪過頭，沖着一邊空着混亂的地兒道：“你這死鳥，還不出來，把她帶走？真想讓她随我一同死掉嗎？給我滾出來！”

一只朱紅的巨鳥拖着長長的尾羽，振翅在空中盤旋，口吐人言：“你這個死家夥，就是你死，我也不想讓我惦記的寶貝疙瘩死！”

孤郁安低眸，勾着唇，無聲笑着，眼眸似生了花，似溫柔的泉水，他柔聲對她道：“你要乖乖的啊……”

……

一覺醒來，他怔松在床上，半坐起，曲着腿，撐着額頭，胸前的衣襟半敞開，露出肌理分明的一部分，他眼尾微紅，雙眸冷清的如冰雪。

想着那似夢非夢的一幕幕，神色有些疲倦，微微蹙着眉頭：他可以肯定，那些事情，不是夢。

若問原因，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是很篤定那不是夢。

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

這些場景片段，都是他懷疑自己走火入魔出現幻覺的一些清晰的畫面。

原來那女子模糊的面容，清晰後，竟變成了小廚娘的模樣。

可令他不解的是，他好像對小藤蘿沒有映象的事。

是了，他一頓，想起他初醒時，什麽也不記得，于是尋了一位丹師的診斷。

丹師說他是創傷太重，實力倒退了很多，待實力恢複到原來的水平時，可能就會恢複記憶。

他以為，丢失的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記憶，便也沒在乎。

獨修五百年後，于一千兩百年前，被青玄派前掌門邀約擔任長老一職，他想着自己左右無事，便欣然應允。

這長老一職，一擔任就是許久。

久到新任掌門繼位，久到不知道招收了多少披弟子，久到……于青玄派，遇上小廚娘，綠藤蘿。

孤郁安輕輕嘆息，雙手撐着腦後，窗外的天漸漸明了。

若小廚娘識得他，為什麽在青玄派她第一次見着他，在小廚房內一副淡淡拘謹的樣子，半分沒有方才似夢般景象中的，那樣的親昵和依賴？

藤蘿啊藤蘿……孤郁安反複咀嚼着這幾個字，心思漸漸複雜。

他認識她，應當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應當是很久、很久。

……

孤郁安回過神來，臺子上面，綠藤蘿正一臉認真嚴肅，頭上汗珠滾落，他指尖微動，下意識地想去臺子上為她拭去汗水。

等意識到自己想做什麽後，冷清的眼眸滿是錯愕，飛快地斂下神色，孤郁安掩飾性的捧着茶喝了口。

綠藤蘿全然無知的，拿着刀，仔細切着用來制作雪色的銀色茉菜，力求每一刀都切的十分的均勻，讓雪色面上看去很有層次感。

驀的，她把刀反手剁在菜板上，直朝着因為精神高度緊繃，如今有點疲倦的圖絕喊：“圖絕，時間到了，注意調整火候！”

圖絕收到後，立馬把火調成小火，汗水接連不斷的滾落，咧着嘴笑：“沒問題！”

綠藤蘿認真的臉蛋上，兩抹紅暈更甚，她點頭示意很好，随後又朝趙旭和漁悅看去，趙旭正全神貫注地雕刻着草，看上去還有一半多沒有完成。

漁悅是負責調味的，她做的比較輕松，也比較快，如今正好整以暇的對着趙旭道：“需要我來幫一下嗎？”

趙旭頭也不擡地道：“我比較喜歡一個人。”頓了頓，他視角餘光掃到正看向他的綠藤蘿，自在道：“不過若是師姐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反正我是求之不得的！”

綠藤蘿：“……”

得勒，你也別求之不得了，你就直接說，你想讓我一起合夥雕個草原圖好了。

綠藤蘿一臉無奈，“好，等我把雪色切好，就來幫你。”

趙旭的眼眸微深，笑得更是開心起來。

臺上孤郁安指尖撚了撚自己的袖子，下面幾人說話還是有點隐隐約約的聽不清。

孤郁安對綠藤蘿，心裏的感覺很是奇怪，具體怎麽個奇怪法他也說不出來，反正就一點他很清楚。

那就是他很在乎她，在乎她的一舉一動，在乎她說了什麽，想知道她為什麽會哭、會笑。

比如此刻，他看着她斂着眸，彎着唇說着話，無奈的笑，就想知道她究竟再說些什麽。

為此，他不禁用了術法，去聽綠藤蘿那一方說的話。

聽着綠藤蘿輕輕軟軟，不急不緩的說話聲，他略煩躁的心即刻安定了下來，冷冷清清的眼眸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和專注，落到她身上。

好像這一刻，腦海裏紛雜吵鬧的聲音都被輕柔的力道撫平，昨日夜裏似夢非夢“看到”的那些事情，所造成的疲倦和困惑也輕輕被抹去。

嗯，無論那些事情究竟是怎樣一回事，都不用急，因為人在眼下，他總會尋到原因的。

眼底多了兩分淡淡淺淺的笑，再一次想：是呢，人在眼下。

如若那些“似夢非夢”裏的東西，都是真的。

那麽……

曾經，他很在乎她，想守着她。

如今，他在不自覺時，再一次在乎上了她，等察覺到了，依然想護着她，平安喜遂，一身周全。

讓她喜，讓她樂，讓她在自己的眼中，眉眼含笑，快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