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 - 第 13 章 授受不親

第13章 第十三章授受不親

阿嶼在柴房的草垛上睡了一晚,為的就是方便照顧黑衣人。

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如果他要在這兒住上一段日子,總不能一直叫“哎”吧。明天有機會問問吧。不過,如果是義軍的話,可能不會透露真實姓名。聽阿嶼說,節度使正四處追捕他們呢。

天氣轉涼了。阿嶼将狼皮處理了一番,然後将它挂在高高的房梁上。

“九枝,答應你的做一件披風,可是料子不夠多,過陣子再去碰碰運氣。”

“哦,冬天快來啦,別進山了,山裏冷,”我說,“那個黑衣人什麽時候走。”

“哦,你說尚大哥啊,他傷還沒好,要住一陣子。”

“尚大哥?”

“嗯,他說他叫尚榮,你可得悠着點,不該打聽的堅決不打聽,人家真的有功夫,劍術奇高。”

“吹吧,奇高還能這樣半死不活的,我猜你們兩個比試的話,他一定打不過你。”

“被人偷襲了,而且是身邊的人。人啊,有時候就是太相信自己人,所以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阿嶼說道,“九枝,你可長點心,別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銅板。”

“我只相信你,阿嶼哥,你不會離開我吧。”我說。

“不會啊,怎麽又說這個事,你已經問過好幾遍了。”

“因為,我時刻都在擔心你會離開。你想啊,你是踏月山莊的護衛,現在踏月山莊這個鬼樣子,你沒有繼續耗在這裏的必要。良禽擇木而栖,你不應該困在這裏。”

“九枝,別亂想,我不是踏月山莊的護衛,我是你的護衛。老爺說過了,我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護小姐。”

“真的嗎?那你教我練劍,我自己學會了劍法,你就輕松了。”

“好啊,那你得先準備一把劍。其實我更擅長用刀,不過你是姑娘,練劍會更适合。”阿嶼沖着我做了一個鬼臉,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不錯,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你劍法也精通嗎?你是不是會十八般武藝啊?刀和劍有什麽區別?”

“這麽多問題,你讓我回答哪一個啊。”

“最後一個,刀和劍的區別。”

“沒區別,都是用來殺人的。區別也是有的,比如說你姑娘家,喝酒的時候可以跳個劍舞助興,但是不能表演耍大刀。”

“哦。”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阿嶼帶我去後山砍了一棵樹,他準備先給我做一把木劍,還給我制定了練功時間。

“九枝,說句實話,學功夫這事,你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随緣吧,不可太過執着。”

“為什麽?”

“因為你已經十五歲了,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煅煉時間。真想學有所成,得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所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練功夫得循序漸進,不可能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會怎樣?”

“哪有什麽一步登天的事情,有的話,容易走火入魔吧,”阿嶼又強調一遍,“得紮實練好基本功,明白了嗎?”

“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的呀?”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有點功夫了。其實,功夫的高低并不能決定你的生死,這個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麽是最重要的呢。”

“我也不知道,或許,實力和運氣一樣重要吧,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可缺少。走吧,我們去看看尚大哥,天黑了,給他送點燈油去,順便問一下他收不收徒弟。”

“怎麽啦,又不想要我這個徒弟了麽,我可賴上你了。”我追上阿嶼,往柴房走去。

阿嶼是大長腿,他走,我卻一路小跑着。

尚大哥還在柴房裏躺着,不過氣色好了許多。乍一看還挺順眼的,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膚色稍暗,大概是長年在外風吹日曬的緣故。

“好點了嗎?”阿嶼說道,“忘記跟你介紹了,這是我們山莊的大小姐,九枝。這是尚榮。”

“尚大哥好,”我更正道,“我不是什麽大小姐,我是阿嶼哥的小徒弟。”

“別,還沒拜師呢,”阿嶼說道,“正想前來問問尚大哥,要不要收個女弟子,她想練劍。”

“哈哈哈,”尚榮笑了起來,“我這個樣子,怕是沒人願意跟着我學,這傷也不知道要躺多久。多謝你們收留,大恩大德,日後定當回報。”

“尚大哥,真不必跟我們這麽客氣,遇見了就是特別的緣份,我們收留你,并沒有想過日後有什麽回報。”

“我知道你們是重情重義之人,只是怕連累到你們,我只能早做打算。一旦能走動,我就得離開這裏。我的那些兄弟,此時一定還在等着我的消息。”

屋子外面閃過一道黑影,阿嶼跳窗追了出去。

我呆立在原地。

這是從此要過上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嗎,一天天的不得安寧。

“九枝姑娘,你別害怕。你不是說要練劍嗎,先從膽子練起吧。你要相信自己,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殺戮,如果你沒有什麽仇家,也沒什麽可以利用之處,你就是安全的。”

“真的嗎?他們真的不會濫殺無辜嗎?”

“真的,所以剛才那個黑影不會找上你的。”

忽然,我只覺得後背一涼,很快一把鋒利的尖刀抵上了我的脖子。

“尚賊,果然是你。要不是要抓活的,老子今天就一刀結果了你。你起來,乖乖跟我走,我可以考慮放過這個丫頭。”

“哎,這位壯士,我跟他不熟的,你拿我威脅他,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

“別廢話,小心刀劍無眼。”那人又動了動我脖子上的刀,我沉默了。關鍵時刻,耍嘴皮子一點用處也沒有,手上的功夫才能見分曉。

尚榮舉起了雙手,沉聲說道:“放了她,我跟你們走。”

“好,爽快。不過,以防萬一,你先服下這顆藥丸。”那壯士拿出一個小巧的瓶子,也不知裏面裝的是什麽藥。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劍光閃過,身後的人竟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一擊即中。

下手的正是尚榮。我完全沒看清他的劍是怎麽出鞘的。

阿嶼說他的劍術奇高,果然不是蓋的。

“還沒有人敢跟我講條件,”尚榮将劍插回劍鞘,冷聲說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地上那人的脖子已裂開。所謂一劍封喉,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只是,尚榮的腿傷還沒好,這一波猛烈的操作過後,他徑直跌坐回了榻上。

有鮮血順着褲管往下滴。鮮血殷紅,觸目驚心。

怎麽辦?

阿嶼去追那個黑影去了,不知結果如何。

尚榮一把撕開了褲腿,一條雪白的大腿在我面前展露無遺。

男人怎麽也會這麽白得發光的,一看就不是下地幹活的泥腿子。

對了,他是劍客,流寇。

“傷口裂開了,幫個忙,九 枝,給我拿幾塊紗布過來,就在那。”尚榮指了指角落裏的箱子,我打開一看,果然有一捆紗布,還有許多藥瓶子,想必都是阿嶼為他準備的。

“會包紮嗎?我手有點不方便,剛才用力過度。”

“叫你逞能,我不會。”我拒絕得很幹脆。

“那有什麽辦法,你知道那藥是什麽嗎?”

“不知道,鶴頂紅?”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吃。落到他手裏,生不如死,不如放手一搏。”

“那是什麽人,看樣子不止一個。”

“刺客,不出意外的話,還有三個,他們通常是五個人一組展開行動,這個小分隊正好摸到這邊來了。”

“還有三個?你确定?”我差點要大叫了起來。

“一個也不剩了,”說話間,阿嶼走了進來,“都解決了。”

“把地上這個處理幹淨吧,剛才把刀架到九枝的脖子上了。”尚榮說着,自顧自地包紮起傷口來。

阿嶼一聽,趕忙過來查看我的傷勢。

“不打緊,就蹭破了一點皮,”阿嶼說道,“這樣下去可不行,這裏不能待了。”

“是的,我已經暴露了,真是害苦了你們。”尚榮嘆了一口氣,望向窗外。

他心事沉沉的樣子,讓人不覺緊張起來。

阿嶼拖着地上的黑衣人出了柴房,地板上顯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我站立在尚榮的旁邊,看着他包紮自己的傷口。

“你确定不搭把手嗎?”尚榮說道,“哦,忘了,你是大小姐,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啥也不會。”

“尚大哥,你這樣說我就不對了,我只是害怕看到傷口。”

“出來混,總歸是要面對的。九枝小姐,要勇敢一些。來,這邊來,我教你。”

“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自己來吧。”

“哈哈,我以為這兒民風已經很開放了呢,沒想到還這麽淳樸的呀,兵荒馬亂的年代,我倒是好久沒在意過這個了,如有冒犯,尚某給姑娘道歉。”

“還好吧,阿娘也從未教我什麽三從四德之類的,我就是覺得男女有別,走得太近了可不好。”

“敢問小姐芳齡幾何?”

“十六。”我答道。

“如花似玉的年紀啊,踏月山莊的事情我聽人說過,你不要太過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

“你聽說過?那你知道我娘親去了哪兒嗎?”我問道,“我是真想去尋她,可是我太弱了,我怕還沒有找到她,就已經曝屍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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