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 - 第 28 章 遇刺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遇刺
尚大哥執意要送我回房,說要聽聽大夫怎麽說他才放心。我沒有拒絕。一路邊走邊談,氣氛漸漸熱烈。畢竟曾經有過過命的交情,彼此也就不再拘謹,各自敞開了心扉說話。
“尚大哥,那個巫沖說看我眼熟,他見過我?”
“啊,這個,應該沒有吧,”尚榮說道,“這小子,又在胡言亂語,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一頓。”
“哦,不過幸好是他說看我眼熟,帶我來見你,不然九枝我呀,現在應該換到了另外一間牢房。”
“九枝,現在百廢待興,一切都還沒有步入正軌,容易出岔子。這樣一個爛攤子,真不是我個人能控制住局面的。想起來,我一介武夫,雖然也略通文墨,但這畢竟沒有我的用武之地。”
“為什麽這麽說,現在這裏不好嗎?”
“天下未定,一切都不好說,期待能柳暗花明吧。九枝,你可以長住在這裏,未來怎麽樣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我在這裏一天,定會護你周全。”
“多謝厚意,只是我得去找我哥,”我停頓了一下,終于向他提起了阿嶼,“還記得阿嶼嗎?我得去找他,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和你借一點盤纏。”
我鼓起勇氣,終于向他提出了第一個請求。這是第二個了吧,之前要回了我的清影。管它幾個呢,人嘛,要在适當的時候讓自己厚顏一點,那樣,才會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
這偌大的府邸,這麽多曠世奇珍,也是來路不明的吧,不要白不要。
他還能送我一匹汗血寶馬嗎,最好是兩匹,得給阿嶼準備一匹。
“早說嘛,要多少去賬房支就行。只是,我現在不想借給你。”尚榮咧開嘴朝我笑了起來,露出齊整的八顆牙齒。
“為什麽啊?”尚将軍啊,你這就有點過份了啊,我還是第一次開口和別人借錢呢,這可一點兒也不好笑。
“因為我想留你住一段時間,等你住膩了,想離開了,再借你不遲,你看,府裏什麽都有,沒有的我差人去給你弄來。”
“可是,我得去找我哥呀!”
“你說的哥,就是阿嶼?”
“也沒啥血緣關系,是這樣的,他和我走散了,明天,我要離開這兒了,我得去找他。”
“你去找他?現在外面亂得很,你還是待在這裏安全,阿嶼我去找,我等會找畫師給他畫像,你來描述一下他的相貌。”
“真的?像通緝令那樣的?”
“你傻啊,尋人啓事,懂嗎?讓別人或是他自己看到了到某個地方聯系。就在西街的來福酒家吧,那裏清靜。他到了,我再帶他來見你,可好?”
“嗯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當然,我得替你考慮周全,”尚大哥說道,“九枝,你變了許多了。”
“啊,那你怎麽認出我的呀,我當時不肯承認,你還那麽肯定。”
“你身上有一股奇特的薄荷香味,我十分肯定那就是你。”
“薄荷香味?我偶爾也有聞到,只是我不知道那是我發出的香味,我找了很多遍,我身上并無薄菏香囊。”
“那就應該是體香吧。”
“會有薄荷味的體香?”我說道,“之前有個人給過我一個薄荷味的香囊,可是很快就不見了。”
我想起楚江王臨別相贈的香囊,一直以為我把它弄丢了呢,沒想到偶爾還是會出現。那麽,一定是種入了我的體內吧,像手裏這個骨哨一樣,與我的血脈融合在了一起。
“那就是了,你找找看,或許在你包袱裏呢。”尚榮說道。
“哦。”我答應着,我可不能跟他說我跟楚江王有過交集,不然得把他吓個半死。
忽然,尚榮神色一緊,快速地将我推到一邊,只見他手中寒光一閃,“咣當”一聲,一支冷箭應聲落地。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黑衣人倚在樹梢上,右手一揮,三道白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齊刷刷地往我們這邊飛過來。
那是飛刀!而且是三刀連發!
我撥出清影,往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兩柄飛刀已被我擋飛,無奈最後一柄,直直地插入了尚榮的右肩。飛刀沖擊力極強,尚榮站立不穩,踉跄着倒在地上。
“有刺客!”我一聲大喊,府裏頓時警戒起來,巫沖帶領着一隊人馬沖了過來。
尚榮指了指刺客所在的方向,巫沖指揮着手下的一撥人馬去追。随後他扶起倒地的尚榮,帶着他回到卧房。
小荷跌跌撞撞地去叫大夫。
兩位大夫急速趕來,為尚榮醫治肩傷。飛刀上淬了毒,處理起來有些麻煩。
我站在一旁,束手無策。
我早料到了,這個尚榮,是個刀尖上舔血的主。也不知道暗殺他的是什麽人,應該不止一個,剛開始是弓箭手,後面的是使飛刀的,看那出手的力度和速度,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仇家太多了,我在思考要不要早些離開。還說幫我找阿嶼,只怕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阿嶼是我哥,自己的哥還是自己找吧。
飛刀紮得不太深,但是毒有些麻煩,一位大夫表示不清楚此毒為何物,見所未見。他拔出飛刀,将肩膀做了處理,覆上一些清涼解毒的粉末,就起身離開。另一位大夫看樣子是個副手,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也跟着離開。
尚榮叫住了他們,說要給我看手上的疹子,還要看看有沒有別的傷,仔細着點。
他的肩膀應該很痛吧,此刻還記挂着我那丁點兒大的疹子。而我,經歷一點點風波,就想着怎麽樣撇清關系,早點離開。
我這樣是不是一點兒也不夠朋友。
陳家茶鋪的店家跟我說過,不要急于站隊,但是現在我好像已經沒得選擇。那些刺客,看到我為他擋了飛刀,看到我跟他在一起,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我會不會從此被他們列入追殺者名單?
應該不會吧,我沒什麽名氣,誰又知道我是誰,應該不足為患。
我撥出清影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思考該不該這樣做,一切,都只是本能的反應。現在想來,當時我應該使出我那上不了臺面的穿雲術躲到尚大哥的身後,他身材那麽高大,當盾牌用都是可以的,那三把飛刀,就是在他身上紮三個窟窿,一 個都別想釘到我的身上。
可是我沒有這麽做,我當時為什麽那麽勇敢呢。也許這就是命運吧,三年前遇到尚大哥,從決定收留他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就聯系在了一起。而我選擇來到長安,現在處于這個漩渦的中心,注定會與他再次相遇。
現在,我只能站在他的陣營,我沒得選擇。或者說我作為一個故人,站在他的身邊。
這只是一個被動選擇的結果。
他說的平均的,美麗新世界,他自己都說只是虛無缥缈的夢想,可是他還在堅持,他沒有放棄。
不努力一把,又怎麽能知道自己就是個失敗者呢。
大夫給我開了一個方子,小荷随他們去藥房拿藥。
巫沖神色變幻着,幾次張開嘴,卻并未出聲。
我會意,向尚榮告別,退出屋外。
他們兩個不知道在裏面密謀些什麽。一會兒,小荷端了湯藥過來。
巫沖打開門将湯藥接了過去。只聽得尚榮在裏面喊:“九枝,你進來。”
我聞聲走了進去,只見尚大哥半倚在床榻,臉色蒼白,情況不容樂觀。
“尚大哥,你怎麽樣?”看着半躺在榻上的尚榮,我竟然生出一絲心疼。那個時候,巫沖多次前來報告,怕是察覺出了異常,他要是早點撤離,或許那些刺客根本就沒有機會。是他堅持陪我,讓自己暴露在刺客面前。
“沒事,就算死,我應該會死在戰場上,我給自己算過一卦,不會躺在床上死去的。”說完尚大哥劇烈咳嗽起來,我看到他肩膀上綁着的紗布又滲出了一絲黑血。
“得解毒,”我焦急地說道,“不解毒無濟于事。”
“沒事,挺一挺就過去了,又不是沒中過飛刀,你這是緊張我嗎?”尚榮嘴角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擡起眼睛看着我。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力氣笑。
我也不緊張你,我幹嘛要緊張你,我只是覺得我好不容易傍上一棵大樹,可不想你這麽快就挂了,我還沒有利用你的關系網找到阿嶼,還沒有開口要我的汗血寶馬呢,我可不想一出門,又成了一個三餐不繼的流浪女。
那樣子像極了一個乞丐。雖然我沒有開口乞讨過,可是我每天都要同他們在一起,聽他們說話,看他們将手裏的破碗舉得老高,向來往的行人嗑頭行禮。看到他們的時候,想想自己幹癟的錢包,就覺得與他們已無二致。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比他們能忍,能忍住饑餓,也能忍住不開口向別人乞讨。
開口向尚大哥提各種要求,與乞讨并無本質區別,雖然他答應過我,要報答我們的。但是除了我們仨,誰也不知道這事,他完全可以不答理我。
我這是在極力掩飾些什麽?給自己找這麽多借口,就是想證明我并不是緊張你,只是緊張我自己快要到手的美好生活?
不可否認的是,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竟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眼光溫柔,而又熱烈。我想起三年前他離開踏月山莊的時候,也是這種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