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妖女

我只要将手裏的劍一抖，立即可以将這個忘恩負義的狗賊給送上西天，可是我不能這樣做，我還得要回那本《丘山外傳》，有了它，我才有籌碼去跟摩西院談判。

“這個我可以發誓，如有虛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十兩銀子可不好掙啊，你看我冒了多大的風險才能見到尚大人，一個不小心，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小姐，我真的沒有騙你。”

“小姐？”尚榮和巫沖異口同聲地說道，“你們什麽關系？”

“他是我們踏月山莊的醫師，”我說道，“三年前，他搶了我們家的家傳至寶，還囚禁了我，逃出了踏月山莊。我正找他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來人！”尚榮朝門外喊了一聲，“将此人押入地牢，聽候發落。”

彭一修很快被帶了下去。他沒有反抗。看來他還沒有悟到《丘山外傳》的真谛，修為并沒有大肆增長。

我得找個機會，去地牢裏跟他談談。

或者，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尚大哥，讓他出面？

還是不妥。彭一修在沒有見到《丘山外傳》的時候還挺像個正人君子的，可是見到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如此說來，《丘山外傳》完全有能力讓一個人離經叛道，失去本心，可以讓兄弟反目，姐妹成仇。

我得慎重。這個世上，只有阿嶼能讓我無條件相信。

巫沖說道：“尚大人，怎麽處理這個彭一修？”

“盡快，免得夜長夢多。劫獄的事情我不想再次聽到。還有，這地圖，九枝，你說是阿嶼的？”

“是友人相贈，确定是真的無疑。當初友人相贈的時候，交待過遇到有緣人就轉手，現在既然到了你手裏，想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麽就贈與你了。”

尚榮與巫沖兩人對視良久，顧慮重重。尚榮将地圖收好，又詳細地問起我與彭一修之間的恩怨。

“九枝，你說他拿了你的家傳寶貝，等會跟我去地牢，看能不能要回來。去地牢，上點刑，或許他就老實了。”

對于尚大哥的這個決定，我不是很滿意。我還不想将《丘山外傳》昭告天下，這是多麽私密的東西啊。

但是，如果不去，我恐怕連彭一修的面都見不到了，我一個人是無法進入地牢的。

尚大哥親自提審了彭一修。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認真辦案的樣子。

“從實招來，究竟是何人指使你這麽幹的，想誘敵深入來個甕中捉鼈？我可沒那麽容易上當。”

彭一修頭發散亂，形容枯槁，才兩個時辰不見，他已經被整得狼狽不堪。先前幹淨得體的道袍已經沾滿了血污，看樣子已經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或是幾頓。

說起來他也是受害者，什麽能謀得一官半職，這完全是要了半條命。

這麽說來，我在這地牢裏所受的苦還是最輕微的，只是失去了自由，期間并未對我上刑。

彭一修哭喪着臉說道：“大人，我之前說過的話都是真的，沒有騙您。要說是受何人指使，就是給予我寶盒的那個人，可是貧道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呀，那人蒙着臉，看不清樣貌。”

“你之前未打開過盒子？”尚榮說道，“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你就敢送來侯府，要是有毒，是暗器，換一個謀殺侯爺的罪名，你覺得你這場買賣值得嗎！？”

“這個小的也想過，可禁不住那十兩銀子的誘惑啊，貧道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接手這麽一個差事。我就是賭一把，就當自己當了一回信使，給侯爺您送個信。”

“簡直胡鬧！還有，踏月山莊的事我聽九枝說了，按理說我也管不到那麽遠的地方，可是既然事情都推到眼前了，就一并審理。這位九枝姑娘說你搶奪了她家的家傳至寶，可有此事？”

“這，小的并未拿他們家什麽至寶，一支銀簪也已歸還。”

“書，那本書，還我！”我說，“把書還我，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九枝啊，你說那本破書啊，你要來有什麽用，那書于你并無益處，可是對于我們修道之人來講，就是個寶貝。”

“休要廢話，給我交 出來，不然扒了你的皮作戰鼓，你信不信。”

“好好，你拿走你拿走，咱倆的恩怨從此就一筆勾銷了。”彭一修作勢從懷裏去掏書，忽然左手一揚，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從他手中飄出，我感覺腦袋發脹，似乎在一瞬間時間停止了，但很快清醒過來。

“小心！有毒——”尚大哥話未說完，已癱軟了下去。

好家夥，又使迷藥。彭一修兩手一撐，“咣當”一聲掙斷手裏的鐐铐，迅速往外逃竄。

看樣子彭一修的功力還是提升了許多，一個人就有越獄的勇氣。先前隐藏實力，是還存在幻想，不想那麽快撕破了臉皮嗎。

或者，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老狐貍就是老狐貍，狡猾，心思缜密。

我已經不忌憚這些低等迷藥了。只是，能抵抗這些迷煙并不能使我戰鬥力加倍，面對彭一修這個老奸巨猾的對手，我并不能随心所欲。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逃走了。

我追了過去。可是他越來越遠，很快就離開了我的視線。回頭一瞥，地上躺着好幾個士兵。

原來彭一修早就做好了出逃的準備，這些倒地的守衛都是他的傑作。

我調轉頭去找尚大哥，他吸入的迷煙最多，此刻已經昏迷不醒。怎麽辦呢，我那解毒的藥丸并未随身攜帶。楚江王怎麽不送我一個乾坤袋呢，什麽東西都可以往裏面裝。

正思忖間，巫沖跑了進來，一臉茫然。

“怎麽回事？”巫沖說道，“都倒了，唯獨你醒着。”

“彭一修放的迷煙，他逃跑了，”我說，“等會再給你解釋，先扶尚大哥回房間。”

巫沖眉頭緊鎖。我看得出來，他已經不相信我了。或者，他很早之前就不相信我了，只是礙于尚大哥的關系，還能與我保持基本正常的禮數。

巫沖背起尚大哥往靜芳軒跑去。進到房間的時候，回過頭看我，說道：“姑娘，請留步。”

“我能救尚大哥，你相信我，我去拿藥，你等着我。”

“不必——”

我沒理會巫沖的言語，一路小跑離開了他們，往清荷軒去拿那個藥罐子。

等我拿到藥，尚大哥房間的門已緊閉。我敲了敲，巫沖走了出來，冷冷地說道：“姑娘請回吧，尚大哥沒有大礙，他只是中了迷藥，一個時辰後就會恢複。”

“我想去看看他。”我再次發出請求。

“你離他遠點，他會更好。自從你來到侯府之後，侯爺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刺客都組隊上門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巫沖說道，“還望姑娘好自為之。”

“我不是被你們抓來的嗎？你以為我不想離開嗎？我沒來的時候，你們這侯府天天歌舞升平嗎？我這就走，跟尚大哥說一聲我就走。”我還在堅持，我想拿手裏的藥丸去救他，如果給巫沖的話，我擔心他會當成毒藥扔掉。

“不必了，尚大人現在昏睡未醒，姑娘請自便。”巫沖轉過身去當他的門神，不再搭理我。

這個巫沖，這麽嚣張，他們倆雖是上下級的關系，但平時一個鼻孔出氣，這是在轉達尚大哥的意思？

一地牢的人，就我沒有被迷倒，連傻子都會認為我和彭一修是同夥，我該怎麽解釋這件事呢。

我說我天生百毒不侵？說我身上有異香，能克百毒？

好像都不太合理。

正僵持不下，忽然有人來報，說府門外聚集了一堆人，要求尚府交出妖女。

“有何妖女？”巫沖說道，“別理會就是。”

“他們說不交出妖女，就放火燒了尚府。”

“什麽人如此大膽！”

“來歷不明，我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怕是不好惹。”

“那他們有說誰是妖女嗎？”

“說是一個叫九枝的妖女。”

啊，這又從何說起。是誰造謠啊，真不嫌事大。

巫沖瞪了我一眼，看那表情，好像在說他的猜想找到了鐵證似的。

“你先去穩住他們，待我去禀報大人。”巫沖說完，推門往裏走去，将我關在門外。

那“呯”的一聲，重重地撞擊在我的心上。禀報大人？難不成尚榮早已醒過來了？

不可能，彭一修的迷藥我是見識過的，連阿嶼都無能為力，沒有一炷香的功夫根本不可能醒過來。

或者，他只是不想讓外人知道尚大人已經中毒的事實吧。

我心裏好亂啊，根本無法理出一個頭緒來。

現在的我，成了別人眼中的妖女，想必是地牢裏那些人現在已經醒轉，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

可是巫沖，我說過會跟你解釋的，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你就将我拒于千裏之外。

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嗎？我只是想着救人要緊，擔心尚大哥會遇到不測。

既然說我是妖女，既然是沖着我而來，那麽，我自己前去解決這事吧，不需等巫沖去禀報尚大哥之後再将我交出去。

就這麽決定了，沒有什麽好猶豫的。這偌大的尚府，這奢華氣派的尚府，終究是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徑直朝門外走去。來尚府已有一些時日，我還沒有出去過呢，正好，是時候離開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會以這種黯然的可笑的方式離開。

我曾經以為，尚大哥會牽一匹漂亮的棗紅馬送我，然後朝我揮手，依依不舍，甚至，脈脈含情。

果然是我想多了。九枝啊，你要清醒一點，幸福的日子要靠雙手創造，不能光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