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雀仙子失了依靠，“砰”地一聲軟倒在地。長發飄零，模樣十分凄慘。

容璟目光在朱雀仙子身上一轉，再看向莊姜時，眼中血紅一片，“你殺了她。”

不知怎麽，他似乎瘦了不少，薄唇僅有淡薄血色，可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淩厲。莊姜聞言冷笑：“我并沒有殺她，不信你去探探她的脈搏。還有什麽事，令原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朱雀仙子變為廢物更激動人心呢。”

其實……她倒是很想殺了她，只不過青龍出現的恰到好處。

回答她的是一道凜冽青光。莊姜避開，就聽到耳畔風雨聲大起。看來，這就是“龍之怒，風搖雨動”吧。她當年和容璟生死之戰時，曾領教過一次，想不到三千年後，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這股力量。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到底是為了什麽，兩人要再一次以命相搏。

容璟一擊落空，站在原地蓄勢待發。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兩人有太多次的争鬥，彼此之間慣用的招數早已熟悉。所以他不敢妄動，只能尋找對方的破綻。莊姜與他同樣想法，周身環繞着火焰站在他對面，緊緊關注着他一舉一動。

一時間，整個天地都靜止了。莊姜看着對面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又痛又麻。兩人對峙片刻，容璟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就這麽想引發天庭與幽冥的征戰嗎？”

“你可以不還手。死一個朱雀，總比天庭滅族要好。”莊姜強打精神。

“不還手，好讓你做幽冥界的鬼後嗎？”容璟冷笑，眼中含着一種異常尖銳的神色，“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莊姜大笑：“想不到你的消息很靈通啊，怎麽了，嫉妒了嗎？放心，等我做了鬼後，偶爾會想想你的。”

頓時，莊姜感到周身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明明是充斥着烈焰的地獄，卻感不到一絲暖意。她臉色微變，就聽容璟道：“莊慧，今日，你非死不可！”

說罷，他周身青光暴漲，身後頓時出現長達數萬的青龍虛影。莊姜大吃一驚，想不到容璟竟連這種身形俱滅的招數都使了出來！她猶記得三千年前，少年身後的龍形虛影，如天齊高。她那時已被這種神通震驚得大氣都不敢喘，只能憑着本能攻擊。到了此時，成年後的他威壓更甚，眼角紅紋斜飛入鬓，俊美得就如她心底一直埋藏的幻影。

為什麽……我的夙敵會是你？如果死在你手中，是不是也算一個圓滿。莊姜露出一絲苦笑，輕聲道：“好啊。那你殺了我吧。”

仿佛回應，容璟身後青龍嘶吼一聲，化作一柄巨劍，向她當胸劈下。她看着那美麗凜冽的青光，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千鈞一發之時，心底忽然響起嘶啞之極的怒吼：“莊慧，你要尋死嗎？”

是燕昭！莊姜猛地睜開雙眼，反射般的向一旁躲去。她原本站立的地方頓時化為一片焦土。心底的聲音不依不撓地叫道：“莊慧，你這個懦夫！你要是死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聲音絕無往日的優雅清淺。

莊姜瞬間清醒了。她不明白剛才怎會有那麽愚蠢的念頭，就算她再愛一個人，也不值得這樣被他殺死。她在心底回應道：“我不會死的，你放心吧。”

燕昭頓了頓，餘怒未消道：“別分心，當心對敵！”

莊姜便不再說話，飛身而起。經歷這一場大戰，整個海國國都已成為一片廢墟。火焰與水流在城市中穿梭，碰撞，相互争鬥。不是火焰烤幹了水流，便是水流撲滅了火焰。正如三千年前的荒境沙漠，一場仙鬼之争足以毀滅一個國家。

但莊姜知道長此以往，她一定會敗。海國與荒境沙漠不同，四面環海，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在青龍的主場和他争鬥，就已失了地利。她能想到這一層，遠在八千丈地底的燕昭同樣能想到。

他在地底展開水鏡，臉色陰沉之極。一旁的雲嶦也是臉色鐵青，盯着水鏡大氣也不敢出。聽聞三清以仙根不穩為由，将青龍軟禁在雷池，可沒想到連這個都攔不住他。現在并不是最後之戰的好時機，要是右護法有什麽損傷——他看了看眼底閃着嗜血光芒的帝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與此同時，莊姜躲開巨劍的糾纏，雙手幻化，化出本命火蓮。巨大的蓮花在身後展開，将她層層包裹，任憑青光在周圍環繞，都不能傷害她分毫。但是這根本就是消耗元神的招數，多支撐一分，自己的元神就黯淡一分。

她不禁有些心焦。三千年前，她是怎麽逃出升天的？不，那一場是她贏了，而他死在她的劍下——快回想起來，她到底是怎麽贏的！

青龍仍在攻擊。在他眼中，她似乎看不到昔日半分情分，現在的兩人就像有着不共戴天之恨的仇人。莊姜心中發狠，将元神中抽出一絲化為一朵小小的火苗，順着腳下的陰影向容璟而去。

這一絲一旦抽出去，包裹她的巨大火蓮頓時有一片花瓣掉落。莊姜唇角流下血絲，竭盡全力操縱那火苗靠近容璟。她看着對方身後越發清晰的青龍虛影，忍不住苦笑。這就是兩人的差距吧，只能用這種下流的方法了。只見那火苗猛地彈起，撲向容璟。青龍周身的水汽如有了靈智般向火苗反撲，硬生生消耗掉大半火焰。但仍有一星火苗沾上青色華裳，瞬間在容璟周身燃起火焰。

容璟悶哼一聲，莊姜趁此機會暴起，抽出腰間利劍向容璟刺去。饒是青龍身後虛影，也無法抵擋莊姜拼勁全力的一劍。誰知容璟在火光中側身一躲，長袖卷住劍尖，硬生生将劍壓下幾分。莊姜催動法力，那青色長袖頓時破碎開來，她再次舉劍，閃電般刺向他左胸，忽然感到腳下一麻，腿就動彈不得了。

莊姜頓時直冒冷汗，她可以分神對付容璟，容璟一樣也可以分神布下陷阱。此刻她的腳被寒冰封住，這一劍就失了準頭，被容璟一把捏住手腕，手上用力，劍“咣當”一聲掉在地下。

她輸了！就算是以前還是現在，她仍是贏不了他。容璟一揮手，身上的火焰盡數散去，他除了臉色蒼白，看上去簡直毫發無損。

莊姜眼前一片灰暗，笑了笑：“我輸了。”

容璟不語，靜靜凝視着她，身後的青龍虛影也漸漸散去。莊姜心如死灰，漠然道：“開始吧。殺了我，也了卻你一樁心願。”

容璟閉了閉雙眼，眼睫煽動，忽然就閃出一道狠戾的光。莊姜只覺得他指尖用力，頓時呼吸不暢。這一刻，她眼前閃過許多事，兩世初見，兩世親吻，兩世告白與相擁，以及最後那一場定格。

三千年前，黃沙漫天，她元神早已耗盡，只憑着意志支撐。眼前的華裳少年亦是滿身狼狽，舉劍刺來。她不甘示弱，也拿劍向他刺去。眼見少年的劍即将刺穿她的咽喉，卻半途改了方向。她大吃一驚，想收劍卻已來不及，一劍狠狠刺入少年心窩。

少年緩緩倒下，身下的鮮血漸漸蔓延。她似乎驚慌失措，俯下身用手徒勞地去堵傷口，豆大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少年臉上，澀聲道：“你為什麽不躲？為什麽……”

少年秀長雙眼凝視着她，薄唇翕動，卻漸漸沒了聲息。紅裙少女卻聽到了。她呆了片刻，臉色忽然猙獰起來。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早對我說出這句話？否則我怎會發狠一般與天庭作對？我所做一切，都是要向你報複啊，報複昔日在天庭的羞辱……青龍，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麽！

她又哭又笑，忽然反手一劍刺入自己心髒。彌留之際，她伏在少年屍身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命運啊命運，真的有來世嗎？如果有來世，她希望再次見到他，把他剛才對她所說的話，用最明亮最堅定的聲音重複給他——

身處海國的莊姜忽然擡起頭來，滿臉淚痕：“容璟，我喜歡你！”

她立刻聽到周圍傳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面前的男子一僵，微微睜大雙眼。莊姜流着淚，又重複一遍：“容璟，我喜歡你，就算我們如今成了什麽樣子，我還是喜歡你。可是如果還有來世，我希望……我們生生世世都不要相見。”

說罷，她将手中一直緊握的忘卻珠拿了出來，狠狠砸在地上。就算她有來世，她也要洗掉這一世的記憶。既不能相守，為何不能相忘？就算她是懦夫也好，軟弱也罷，她不願再記得他。可是她沒有料到，珠子并未碎裂，而是發出一道藍光，一股不屬于天庭，也不屬于幽冥的力量彌漫在兩人周圍。

這是第三族的力量？莊姜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感到腳下一空，整個人向後倒下。容璟一怔，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臂，卻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襲來，拉着他一起墜下。

藍光平息後，地面上什麽都沒有了，只餘火焰靜靜燃燒，好像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遠在幽冥的燕昭猛地起身，喃喃道：“……海族？”

“陛下，這、這是？”雲嶦早已驚呆了。他只看到一陣藍光閃過，待散去後，右護法和青龍都不見了蹤影。

“讓妖族去海國找！”燕昭雙眼發紅，“不管什麽海族，一定要将右護法平安帶回來！”他頓了頓，雷霆之怒在眼中蔓延，“如果不能找到右護法，就讓整個天庭随她陪葬吧！”

雲嶦瑟縮了一下，低聲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