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長生 - 第 58 章 章
第 58 章
只是城中還沒有完全恢複平靜,而且湛竹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祝餘只好暫且放下追上去的想法,留在原地,頭頂紅色的雷雲還沒有褪去。
她催動着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術法。
生機在城中緩緩流動。
雷雲再次積累。
轟鳴的雷聲沒能阻止祝餘的動作,術法生效了!生機在城中聚集,落在了那些還未身亡的人身上,在生機拂過的身體時,湛竹感受到了最純淨的力量,那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他的身體在恢複。
但他卻無心去探查自己的身體,只是擔心地望着祝餘。
在祝餘頭頂的雷雲還在變多,雷鳴也越發聲勢浩大,但祝餘依然淡定自若地運轉着巫力。
雲層積累的差不多了。
陡然間,原本還在湛竹視野中的祝餘瞬間沒了身影,而那累積在長春城之上的雲層也開始漸漸消散,只是緊接着,湛竹又看到了他們另一塊的地方聚集。
那是長春城附近的一座山,山中無人居住。
那邊的雲層再次變得厚重,氣氛變得壓抑,雷鳴陣陣。
湛竹的心已經不複以往的淡定,但他知道,自己去是無用的。
這樣的雷劫,他擋不下。
剛才祝餘的術法只是恢複了一點他的身體,讓他從重傷的狀态脫離,但他的力量還未恢複,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手無縛雞的凡人,去了不過是祝餘的累贅,平添祝餘的煩惱。
枉他被稱為無相寺的佛子,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無力……
湛竹頹唐地坐在原地。
此時,祝餘擡頭望着空中的雷雲,眼中只有凝重,這還是她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往常只要她驅散自己周身的異常,恢複平常,再躲上一陣子,雷雲就會散去,沒想到今日這雷雲就像是鎖定了她一般,還會跟着她來這。
她的臉色有些不好。
既然沒辦法躲開,那就只好迎接了。
她竭力地感知着自己在乘黃身上放的替身蠱,然而并沒有沒有感知到蠱蟲的活動。
看來已經被發現了。
祝餘心中有數了,她只好換一種方法。
她周身的氣息陡然一變,變得和周圍草木一致。
要是周圍有修士用神識掃過,只會感知到草木的氣息,不會感知到祝餘,就像她本身并不存在一般,只是即便如此,在祝餘頭頂的雷雲也沒有褪去。
看來一切還是瞞不過天道。
雷雲落下!
祝餘扔出自己手中防禦陣法。
只見落雷将那些陣法一個一個劈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祝餘面前,祝餘已經做好直面雷劫的準備,她不甘心……她還有事沒有辦,她不能死在這裏。
她的瞳孔突然變化。
一個蛇影出現在她的身後。
枯木逢春之術!
周圍的生機被抽離,注入到祝餘的體內。
雷劫之下,祝餘的身體被不斷的損壞又修複,損壞又修複,周圍的綠意褪去,花草樹木瞬間枯萎,失去了生機。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落入祝餘的眼,她的眼中只有頭頂的雷劫,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活下去!
這時,一道淡淡的身影出現在祝餘和雷劫之間,落雷在觸碰到那個虛影的瞬間消失了,而祝餘周身的氣息也瞬間變了,漸漸恢複了平常。
其實不是祝餘想恢複,而是被迫。
是那個人……
她擡頭看向空中的那個虛影。
這時,她才發現這個虛影身影的服飾有些熟悉,雖然整體有些不一樣,但某些東西還是一樣的,這個點服飾是他們這一族的服飾,而這人要是她沒有想錯,或許是他們這一族的人。
只是這一族除了她,應當再無旁人。
先祖。
一瞬間,祝餘腦中冒出這兩個字,此時,那個虛影也落在了祝餘面前,雖然有些看不清容貌,但是從聲音來聽是一個溫和的人。
“孩子,你辛苦了。”
祝餘:“敢問先祖是?”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那人笑了笑:“巫鹹。”
祝餘錯愕地望着面前的人。
巫族有十巫,巫鹹十巫之首,族中記載,巫鹹某一日突然失蹤,不再回來,原來是他是在這裏。
“這個長春城……”祝餘欲言又止地望着巫鹹:“您。”
其實她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她閉上了嘴。
心中無盡的話,卻又不知如何提起。
半晌,她只選擇了自己最關心的那個:“聽說先祖有巫術卓群,有蔔算之能,可窺天道,不知可否為晚輩指引一條明路。”
巫鹹緊緊地盯着祝餘。
祝餘也緊張地望着巫鹹。
有一個人卻在此時到訪了,是湛竹,原本祝餘是可以發現他的,只是巫鹹刻意隐匿他的行蹤,他看着祝餘嘆了一口氣,“我有辦法補足你的壽命。”
只是即使壽命恢複如常,只要祝餘一天不放棄,那也是無用。
兩人都清楚巫鹹的言下之意。
“我能找到他們嗎?”祝餘避而不答,而是問道。
這次換做巫鹹沒有說話了,他看着祝餘眼中的堅定,意識她是不會改變的,也罷,或許這就是他們這一族的宿命,“曾經我窺伺天道,知曉天道變化,所以告知巫彭族中之變,他做得很好,你們還在現在。”
“當時那樣真的是好嗎?”祝餘知道不對,可是她還是沒能忍住,直接将心中的話說出來:“或許消失在曾經才是一件好事。”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巫鹹原本想說的那些話也說不出口。
祝餘:“抱歉。”
巫鹹:“抱歉。”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聽到巫鹹的抱歉,祝餘內心壓抑多年的情緒決堤:“這世間不止有凡人,也有修士,修士與凡人混居,擁有通天之力。”
“而我們一族卻是公認的無法修煉的凡人。”
“所以我們活該被修士屠戮,只剩下我一人,因為沒有力量,所以報仇無門,這就您當年的安排嗎?”無數次午夜夢回的時候,祝餘都在想,要是當時他們有力量就好了,即使天雷會落下,但是面對單方面的殺戮他們會不至于毫無抵抗之力。
可是他們沒有。
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昨日還在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今日就血流如注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
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是凡人,所以就該面對這些嗎?
巫鹹沉默地望着祝餘,再次在心中懷疑着自己當年的決定。
也許當年就消散悄無聲息地消散在天地間對他們一族反倒是一件好事……
“你。”這次換做巫鹹無從開口。
他知道祝餘的經歷,也覺得自己所有的語言在祝餘面前都是蒼白無力,于是他再次帶着歉意地說:“抱歉。”
就讓他為這位後輩做最後一件事情。
“天地大變之時,天機不明,我無法窺伺你所求之事,不知你前路如何,但作為長輩,希望你前途坦蕩,心想事成。”點點藍光從巫鹹身上溢散落在了祝餘身上,這是他能做到唯一一件事情了,将他全部力量交付給祝餘,願她能在事情的最後能有餘地,不再狼狽,能活下來。
巫鹹的身影逐漸消失,風中只留下一聲他的一聲抱歉。
祝餘坐在地上,眼淚如決堤般湧出,這是自那次之後第一次,她無聲地坐在地上哭泣着。
而在一旁的湛竹也在接受着自己腦中多出來的東西。
那是祝餘的過往……
他一邊浏覽着腦海中的記憶,一邊朝着祝餘走去,但是他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祝餘的身邊,陪伴着她。
祝餘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你來了多久?”
“有段時辰。”湛竹不打算隐瞞,他直接說,但是他沒有告訴祝餘的是,巫鹹留給他的東西。
“都聽到了。”祝餘肯定地望着湛竹。
不等湛竹回答,祝餘再度開口,她突然很想和人聊天,“雖然上古時期巫族被天道寵愛,但随着時間的流逝,天地變化,先祖巫鹹窺伺到天機,察覺到族中之難,于是将避難之法告知先祖巫彭,一旦他出事,也有人照看,沒成想,他還真的出事了,某次外出之後,先祖巫鹹再也沒有回來過。”
“巫彭遵照巫鹹的吩咐避世,我們這一族成功從上古幸存到現在。”祝餘頓了頓:“天地變化結束,新的紀元開始,天地間多了修士。”
祝餘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們卻發現我們沒辦法使用靈力,甚至沒辦法使用巫力,我們逐漸淪為凡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們抛棄古姓,改名為苗,獨居于山林之中。”
“然而并沒有躲開滅族之禍,二百七十八年前,一夥人闖入族中,将我們全族屠殺幹淨。”祝餘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我是唯一的活下來了。”
“師父救了我。”
一想到白前,祝餘眼中是揮之不去的悲傷,她斂了斂情緒,繼續說:“其實他一開始他打算收我為徒,他将我放在一戶農家,但是我偷偷地跑了,為了找到仇人,跑到修士最多的地方,想要搜集消息,但是沒想到差點死掉,還好關鍵時刻,又遇上了他。”
“經過之前那一遭,我知道自己一個人報不了仇,于是死皮賴臉地賴上他,不過他不同意收我為徒,不是因為我無法修煉,只是因為一身仇恨。”
即使湛竹已經知道了後面,但他還是出口問道:“後來呢?”
“後面啊……”祝餘笑了笑,突兀地說:“你知道吧。”
湛竹知道祝餘聰慧,也沒想過會瞞着她很久,只是沒想到,居然這麽短,他坦然點了點頭:“知道。”
“巫鹹做的。”祝餘直接說。
即使剛才是在天雷之下,面對巫鹹,但她對她的警覺心還是心中有數,而且湛竹身上還有她的蠱蟲,不可能湛竹來了,她也不知道,除非有人幫他。
而那個人不做他想——巫鹹。
那個人也像是會多管閑事的。
祝餘:“知道多少?”
湛竹:“全部。”
祝餘換了個話題:“城中如何?”
湛竹:“尚可。”
“我想去看看。”祝餘取出一瓶聚靈丹,取出幾顆後,順手将聚靈丹扔給湛竹。
湛竹也取出幾顆。
兩人空蕩蕩的丹田,再次靈氣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