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長生 - 第 60 章 章
第 60 章
直到祝餘敲門,湛竹都沒有從自己手上的消息回過神,他望着自己接到了的消息,眼中不似平時那般淡定,反倒有些糾結。
現在他想跟着祝餘,另外他還要尋回宋浮。
後者,可以不急,舍利需要無相寺的秘法才能驅動,沒有秘法,無人能進入舍利之中,而且裏面的時間也是處于靜止,宋浮他們很安全。
他的猶豫主要來自于前者。
他發現自己不想這個時刻離開祝餘。
不是因為曾經所學,而是來自于他自己本心,他不想,沒有任何理由,僅僅是不想。
湛竹發現了。
這不像他。
現在他好像越來越不像自己,這種改變對于他來說是不好,若是主持在,必定要說不利于修行,但是他還是不想改變,只想放任自己沉溺于其中。
他想留下。
留在祝餘身邊。
只是無相寺那邊……
一個是他不想離開的人,一個是不能不管的寺廟。
兩相取舍,他有了決定。
門在祝餘面前打開了。
祝餘徑直走到湛竹身前的椅子上坐下,随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水:“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兒?”
“寺中傳來消息,讓我速回。”湛竹如實将自己收到的訊息告知祝餘,然後反問:“你我尚有百年之約,要和我一同回去嗎?”
他篤定地望着祝餘。
這是天道面前立下的誓言,不可違背。
——“我祝餘願以道心為證,只跟随無相寺湛竹百年,若違此誓,修為永無精進。”
——“我湛竹願以道心為證,允祝餘跟随百年,若違此誓,不得成佛。”
祝餘也想起了那個誓言,只是那個誓言……她嘴角勾了勾,昨日她還在想要不要跟湛竹分開,今日這倒是替她決定了,她沒有任何猶豫地說:“不用。”
現在這正好。
也是時候該分開了。
于她于湛竹都是一件好事。
“你我之間的約定就此作廢,接下來我不會再跟着你,你回你的無相寺,我回我的藥王谷。”祝餘直言。
湛竹愣在了原地。
祝餘:“一路順風,有需要記得聯系我。”
她想了想,還是拿出了一些丹藥遞給湛竹,經此一別,也許再無相見之時,這些東西也算是她對湛竹這段時日陪伴的謝禮。
聚靈丹。
悟道丹。
白玉果。
萬年玄冰。
還有千年菩提等等。
将這些東西都交給湛竹,他們就算是兩清了,只是再将最後一件東西交給湛竹後,祝餘看着湛竹,她又拿出了一個小罐子。
罐子裏是一只睡着的蠱蟲。
就拿這個當作最後一份謝禮。
幻夢蟲。
這人心中已經有了迷障,或許這只蠱蟲在某天幫助他去除自身的迷障,道途坦蕩,得道飛升。
她将罐子遞給湛竹:“只要你一天不喚醒它,它就不會開始活動,會一直保持這種沉睡的狀态。”
另外,她又遞給湛竹兩個瓶子。
其中一個是她的血,另外一個是她靈力。
幻夢蟲在沉眠中只需要吸收少量的靈氣,可以自然存在的,也可以人輸送的,但是一旦它醒來,需要的就不僅僅是那麽一點,它可以以靠編制幻境獲取一部分的力量,但依然要定期喂養它煉制者的血和靈力。
她給湛竹的血和靈力足夠他喂養的蠱蟲二十年。
然而湛竹接過後,只是将東西放在床上,并沒有收進儲物袋中。
這時,祝餘才發現,就連剛才的東西,湛竹也是放在床上,她眉頭輕挑:“不要?”
她越過湛竹,打算将剛才她送出的東西收回。
湛竹就那麽望着她。
祝餘已經觸碰到她的血和靈力了,突然聽到湛竹的聲音:“為什麽?”
可是祝餘沒有回答。
湛竹望着祝餘,問出自己心中所想:“你已經知曉窺探到的天命指向?”
通過巫鹹,他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糾纏來自于蠱蟲。
祝餘煉制了一只可以窺探天命的蠱蟲,但窺探天命的蠱蟲是有代價的,而這代價就是祝餘的壽命,遇見他時,蠱蟲窺探到天命,化為灰燼,同時也帶走了祝餘大半的壽命。
練氣壽百歲,築基壽兩百歲,金丹三百歲,元嬰壽五百歲,化神壽千歲,大乘壽三千歲,渡劫壽五千歲,飛升壽與天齊。
祝餘身為化神期的修士,本應壽千歲,但現在壽數只有百年。
唯二能讓壽數增長的可能是靈丹妙藥,或者突破。
後者遠比前者有希望。
但是湛竹知道,祝餘沒辦法突破。
從元嬰到化神問道,化神到大乘問心,大乘到渡劫問道問心。
心中執念太深,祝餘是沒有辦法度過從化神到大乘的問心,這不是猜測,而是事實,祝餘其實早就試過突破,但是失敗了。
所以最初他們定下的那個誓言對于祝餘根本就沒有用,一個本就無法突破的人……何必在乎這個誓言,這個誓言限制的只有湛竹一個人。
現在湛竹才發現,原來他對于她是這麽的無力,只要她想走就能走,而他根本沒辦法留住她。
見祝餘沒有回答,湛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嗎?”
“這一點也不像你。”祝餘嘆了一聲氣,不過這更加堅定了她想要離開的想法,她從儲物袋中再次取出一個琉璃瓶,裏面只有一枚丹藥,“若是有天後悔就服下它。”
這是白前在兒時為她煉制的一枚丹藥。
這枚丹藥可以忘卻不愉快的曾經,現在她就将這枚丹藥贈與湛竹。
“願你未來道途坦蕩順遂。”她将丹藥放在湛竹手中,然後離開了。
湛竹捏着丹藥追了出去,可是追出去早已看不到祝餘的身影,他站在原地很久,心中漸漸有了決定。
還是先回無相寺,那邊處理完,再去尋她。
他轉身回到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另一邊祝餘其實并沒有離開,她在遠處能看到湛竹地方站着,只是她用蠱蟲掩蓋了氣息,這才沒讓湛竹發現。
現在看到湛竹進去,她也打算離開。
剛才她的話并不是騙湛竹,她對仇人确實有了頭緒,之前她種在乘黃身上的替身蠱昨夜有了動靜,她突然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冥冥之中,她感到自己這一趟行程應當有所收獲。
她應該可以找到自己的仇人。
祝餘朝着蠱蟲指引的方向疾馳。
那個牽引一直存在,但是在到達皇城之時,突然就斷掉了,一連好幾日,祝餘都沒再感知到的蠱蟲的存在,就像是蠱蟲完全不存在了一般。
奇怪。
不過祝餘并沒有放棄,她打算再等等,于是在皇城中租住了幾日,為了打探消息,她請了熟人幫忙。
熟人正是這個城裏的包打聽。
他們相識還是源自于祝餘的醫術,這也是曾經祝餘看診過的病人。
祝餘正在小院中煉藥,突然小院的門被打開了,現在能沒有觸動禁制能直接打開她的門的只有那位包打聽。
“你要尋的人沒有依然沒有下落。”包打聽話音一轉,“但是我聽說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
不是自己想要的,祝餘就興致乏乏,她繼續弄自己的藥。
可是包打聽并沒有因為祝餘不想聽就停下,她早就習慣了,于是自顧自地說:“聽那群人說無相寺出事了。”
祝餘手一頓。
包打聽沒有發現祝餘的不對,繼續說着:“聽說他們主持出事了。”
祝餘眉頭微皺,可是包打聽卻突然不說了,于是她只好開口詢問道:“什麽事情?”
包打聽正準備拿水果的手一停,驚訝地望着祝餘,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她擡頭望了望,太陽沒有從西邊出來。
這些天她說了那麽多小道消息也沒有見祝餘感興趣,就今日這個,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她打量着祝餘,試探着問:“你什麽時候對這些感興趣了?”
“剛剛。”祝餘直白地說。
可是這回答沒有打消包打聽的好奇之心,甚至讓她更加好奇,她追問:“無相寺有什麽能吸引你注意的?”
“你認識的人在無相寺?”可是說完包打聽又自己否認了:“不對,不是這樣,快告訴我你為什麽對無相寺感興趣?”
“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祝餘淡淡地說。
包打聽抓心撓肺地望着祝餘:“我告訴你,你就告訴我?”
祝餘沒有回答,不過包打聽就當她是了:“聽說無相寺那位主持身受重傷,甚至命不久矣,現在是那位佛子在主持大局。”
祝餘眉頭輕皺。
“我說完了,你可以告訴我了吧。”包打聽期待地望着祝餘。
“你可以走了。”祝餘說完又低下頭開始弄自己手上的藥材。
包打聽不可置信地望着祝餘,剛才她聽到了什麽,是她的錯覺吧,肯定是她的錯覺,這人不可能說話不算話,“你答應告訴我的。”
“我沒有答應你。”祝餘頭也沒有擡起:“是你自己答應了自己。”
包打聽被噎地說不出話,片刻,她收拾好情緒,理直氣壯地質問祝餘:“你這人怎麽這樣!我都告訴你消息,你難道不告訴我一個消息。”
祝餘沒有接話。
包打聽一個人說,也覺得沒有意思,于是她離開了。
院子裏再次只剩下祝餘一個人,她放下自己手中藥材,想要聯絡湛竹,只是最後她又放棄了。
突然,消失已久的蠱蟲再次有了音訊。
位置是皇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