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愛佳人

作者：孟華

耿天磊愛她，愛得心都擰了。初次見面，她是別人的女朋友；再次見面，她是別人的情婦？而如今，她卻挾着耿氏企業的生死大計，來找他談判。為什麽？難道她還深陷在往日愛人猝死的回憶中……是，她是等待被救贖、等待被愛，卻又害怕死神再次奪走她的最愛；她的自我折磨，令他心痛，而他也只能堅持默默相守；直到，她真的失去了他，她才知她有多愛他……

楔子

籃球場上正進行一場激烈厮殺的比賽，兩旁啦啦隊熱鬧加油聲不斷在體育館裏回蕩着。

這是全國高中校際杯籃球賽，在場上飛跑的即是争奪晉級此次冠亞軍資格兩大籃球名校——育精高中和平揚工職。兩校籃球隊員個個身高達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育精高中的籃球隊隊長，高挺的身材、帥氣英俊的容貌讓人印象深刻，而他的籃球技巧已超越高中生程度，具有職業水準，是國內各家職籃極欲招攬的天才型選手。

突然觀衆席爆出熱烈歡呼，就在終場前五秒，育精高中的籃球隊隊長封浩威靈巧越過四名平揚工職如銅牆般的防守，直接帶球上籃，一記漂亮的投籃，為育精高中拿下關鍵致勝的兩分，以一分之差險勝平揚工職。

由于轉變太戲劇化，再加上封浩威以令人驚嘆的籃球技巧，為這個球場寫下另一個漂亮的傳說，怎能不叫人震撼？無法不激動？所有育精高中的籃球隊員全像瘋了似的湧向他們的英雄，高高将他舉起，封浩威舉起他的手比出勝利V字型，臉上洋溢着快樂驕傲的笑容。

和場內熱鬧氣氛相比，突然跑光人的育精高中的休息區。則顯得冷清。

有個穿着育精高中制服的女孩正靜靜伫立在那兒，她未和其他同學湧上前去歡呼，在那張美麗細致臉龐上，看不到任何的興奮和喜悅，有的只是悲傷和痛苦，她以哀傷的眼光，凝視那個英雄，每聲歡呼就像刀般割着她的心。

封浩威被人擁擡回休息室，衆隊員在見到那名女子時都停下腳步，然後極高默契将他放到那名女子面前。“嗨！湘君。”他露出腼腆的笑容，面對這個自己心愛的女孩時，他總是無法像在球場上那樣威風。“我們贏了。”

雲湘君沒有回答，從她黑白分明動人的雙眼中，突然流下兩行清淚。“你還要瞞騙下去嗎？”

瞞騙？浩威愣了一下，然後他的胃像是被人重擊，滿腔勝利喜悅霎時間消失無蹤，湧上的是無盡的苦澀；天！她……她知道了！

她直直望着他，看到他臉上蒼白、驚愕的表情時，便知道一切都是事實，她捂住嘴巴，踉踉跄跄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轉過身子，在衆人訝異的眼光下飛快地跑開。

封浩威則像雕像一般，呆立不動，無法舉步追過去。

“隊長，你女朋友怎麽了？”浩威的隊友問道。

他沒有回話，只是木然地望向她離去的方向，內心充滿痛苦。

為了今天的勝利，育精高中簡單舉行個小型的慶功宴，為三天後的決賽打氣加油，浩威臉上雖帶着笑容，但是和他親近的朋友，都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憂愁，而他的憂愁正是來自他的女朋友雲湘君，她并未像往昔一般，出席慶功宴。

“老大，你們吵架了，是不是？"他的好友阿昌靠近他問道。

他搖搖頭，停了一下，然後将手中的杯子遞給阿昌。“我有事先走，你們繼續，不過別瘋得太過，明天還要練球。”他叮囑道。

“知道了，快去吧！”阿昌諒解的點點頭。

他看着浩威離去的背影，不禁湧起一股強列的羨慕，上帝真下公平，把所有的完美都绐了封浩威，擁有優秀的籃球術、俊美的外表、健壯的身材，甚至連個性都是穩重謙和有禮，絕不因為己身條件優秀而自滿驕傲，聰明、熱心，了解每個隊員的長處，并善加利用發揮，将育精高中的籃球校隊帶進全國大賽中，是他們的精神領袖。

當然，這麽好的人一定要配上好女孩，事實上他的女朋友雲湘君，可以說是最好的搭配，就像老天安排般的完美。

雲湘君是他們學校的校花，她的美，筆墨難以形容，氣質出衆，品學兼優，尤其難得的是她沒有一般美麗女子會有的驕傲，和封浩威一樣，都有着極令人喜愛的個性。

所以當他們兩人成為男女朋友時，沒有人表示異議，甚至以最真誠的心祝福這對金童玉女，可是今天下午……卻出乎他們意料，這對完美情侶也會發生摩擦？

他們到底發生什麽事？所有關心他們的人，都有這個大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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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泡在冒着熱氣的浴池裏，默默搓洗着自己的肌膚，像是進行一場儀式般的謹慎和專注，待水變冷後，才起身拭幹，在穿上衣服前，她注視自己潔白無瑕的身軀一會兒後，方穿上衣服。

自從倉惶失措地跑離體育館後，她就像一縷游魂般，漫無目的的到處亂走。

整個靈魂全都被那殘酷的事實給侵占，當她恢複意識時，居然已經不知不覺走到家門口。

她将自己鎖在房間裏良久，連家人敲門都不回應，腦中就只有一個想法，她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不管用任何手段，她都不會讓他離開她的，誰也休想将他從她身邊奪走。

他是她的！

像是回應她心底的想法，門鈴聲乍響，在只有她一人的屋中，顯得極為刺耳。

她沒有費神去問是誰，将微濕的頭發撥到耳後，确定自己看起來完美無瑕、嬌豔動人。

她打開門，仰頭看着那俊逸拔的臉龐一會兒。“進來吧！”

“湘君……”浩威苦澀地望着她。

老天！打從他們交往以來，她臉上從來沒有那樣表情，看樣子，她真的知道了，但她是從何得知的，他一直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毫無破綻……

“吃過了嗎？”她平靜地問道，走到廚房，将早已削好的水果端出來。

“吃了……”他看着她，滿肚子的話想對她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曾希望能夠不要面對這一刻。“湘君……”

“噓！”她手輕捂着他的唇。“什麽都別說，瞧你滿身大汗的，先去沖個涼吧，我拿我爸的衣服給你換。”她輕輕将他推向浴室。

“伯父、伯母不在嗎？”

“嗯。”

浩威轉過身子握住她的手：“我……"他欲言又止。

“先進去吧，等你洗好後，我們……再談吧！"她的表情透明得有若玻璃。

浩威無語，低頭走進浴室，将門關上。

湘君将臉往上仰，硬是将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逼回去，她深吸一口氣，不能哭。不能哭，今晚她要用最燦爛的笑容面對他，然後要将他緊緊綁在身邊……在一切都還未太遲之前。

洗完澡後，浩威出來，穿着湘君父親的浴袍，毛巾遮住他的眼，站在客廳中央。“我們……分手吧！"他低聲說道。

這項宣告不啻為青天霹靂，湘君身子晃了一下，也慘白着臉：“為什麽？”

他依舊不敢看她。“因為我已經無法給你任何承諾了。"天呀！他作夢也沒想到他竟有對她說出這些話的一天。

“不能……”在那一瞬間，她已經知道他的選擇了，他并沒有選擇她。不！她絕不允許。“……好！”

毛巾落下，他痛苦地看着她，雖然分手是他提出的，但聽見她開口同意，他整顆心像要碎了般，一時間，他竟不知該說什麽。

她望着他，緩緩露出他所熟悉的笑容——那是曾

讓他心醉不已、是他在打球求勝時支撐他意志的笑顏，但……不，不！不是他所熟悉的，因為她眼中的淚水模糊了她的目光。

他沖向她，緊緊将她抱進懷中。“你知道了，對不對？”

“對。”

“我已經沒辦法給你幸福。"”對不起、對不起……“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現在的他已經淚流滿面，若是能讓他選擇的話，他希望一輩子都能将她擁在懷中，直到地老天荒，因為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女子像她這麽好，能讓他傾出所有的愛，偏偏命運對他開了個極其殘酷的玩笑。

“你為什麽能……這麽做？”她忍住喉頭哽咽，再也受不了，她掄拳頭開始捶打他，他毫無怨言地完全承受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只能不斷地這麽說。

也不曉得哭了多久，她的手無力垂了下來，整個人軟軟靠在他懷中。

他緊緊擁着她。

“你可以放棄打籃球嗎？不要再打了，行嗎？至少還可以多一點時間的。”她輕輕說道。

他手臂一緊：“你明知道我不能。”

“當然能。”她抖着手輕輕将他推開。“若是要你在我和籃球之間做選擇的話，你要選擇誰？"”不！不要逼我做這樣的選擇，你明知道不同的。"他痛苦地說道，擡頭看着天花板。老天爺，你是何其不公平，我從未做過任何錯事，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多不甘心呀！他在心中力竭的嘶喊道，但無論再怎麽怨恨、埋怨，一切都于事無補，現在他只能跟老天爺賭一場。“能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我夢想有多久了？你是最清楚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輕言放棄，即使——”

“即使是要你付出性命，亦也在所不惜，對不？"”對！“他狠下心腸。”若你愛我、知我，就該明白我的。“

哦！他怎麽可以這樣，怎麽能用愛來壓她？就是因為她愛他，所以才要他放棄的，她白着臉瞪他。

他狂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若你是我，也會和我做一樣的選擇，若我是你，也一定會讓我……"他閉上眼睛。”讓我毫無牽挂地去完成我的夢想。“

靜默半晌後，她絕美的臉上露出凄美的笑容。“我知道，偏偏最慘的，就是我愛這樣的你，總是為一件事全心全意……但是你真的很自私，全加都沒有為我想過。好！要分手就分手吧。”她也狠下心了。

“湘君……”

“到我房裏吧，我要将我們過去交往的東西……還給你……”

“不用了。”

“要，我不想留下任何會讓我想起你的東西。”她美麗的臉龐上，出現難得的堅決。

他覺得好苦，但仍低頭和她進房。

那是間幹淨清爽的小房間，透露出女主人的個性，他默默打量裏面的一切，視線落在書桌上那幅合照，相片的主角正是她和他，背景是一片絢麗的夕陽，和他倆臉上的燦爛笑顏相互應和。

一陣窸窣聲，他轉過頭，眼睛所見的，頓時讓他說不出話來。

“湘君……”

她緩緩卸下衣裳，将她潔白年輕的嬌軀完美無瑕顯露出來，然後她直直注視他，動作優雅、慢慢地走向他。

他完全被她的美麗所蠱惑，整個人不禁暈眩。

她投進他的懷中，仰頭吻住他，她的唇柔潤，像蜜一般的甜，令人着迷。

他用僅存的意志拉開她。“我們不能這樣做。"他喘息地說道。

“為什麽不呢？”她柔柔地問。

“你明知道我不能……我不想耽誤你。"她笑了，笑容既溫柔又凄涼，但她的神情則充滿堅定。”看着我，若是你不要我，那門……在那。“她輕柔地說道。

他全身繃緊，痛苦地望着她。

然後她輕輕吐出那句令他卸下所有一切的話：“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我愛你……”

他低吼一聲，沖向她，用他所有的愛情和欲望，緊緊抱住他此生唯一也是……最後的戀人。

不用任何言語，在輕澀試探後，即是動人心迫的迷醉，兩個年輕的軀體，緊緊糾纏着，當他們身心合而為一時，每聲輕喘、每個眼神，都傳達着他們對彼此的愛戀。

“對不起……明知……”

“我心甘情願，我愛你。”她再次堅定重複，十七歲的她，早已視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我也愛你，一輩子……”然後仿佛下定決心似的，他看着懷中的人兒，那盈滿淚水的大眼，飽含切切的懇求——她不忍再說出口的哀求，他深吸口氣，以發誓般的語氣說道：“只要打完這場比賽，我就不再碰籃球，好嗎？讓我賭這一次，就這麽一次，好不好？”

她閉上眼睛，不忍去想了——萬一賭輸的話怎麽辦？他的身體……

“你要對我有信心，為了你，我一定會贏的！”他将額頭緊緊靠着她的。“相信我，為了你……”

到底怎樣做才是愛他呢？十七歲的她無法對愛定下意義，她只想一輩子占有他，和他永永遠遠厮守在一起，可是她也聽過，愛他，就是要信任他！

愛他，就是要支持他完成他的夢想，是不是？

所以為了愛，她不再勸阻他，現在只有陪着他，一直走下去，并信任他，就像他打贏了每一場籃球賽，他也會打贏這場攸關生死的生命之戰，她緊緊擁住他，渴望将自己融入他的，渴望将自己全身力量、能源都能注入他的身體中，讓他有更多的力量。“我知道了，我會等你凱旋歸來。”她含淚帶笑捧起他的臉龐。“然後我就要押着你去……”還未及說完，他已經欣喜地用唇封住她的。

好半晌，他才擡起頭，朦胧地看着她。“謝謝，我一定會加油。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三天後，育精高中和輔欣高中進行冠亞軍比賽，在這場比賽中，他們看到了永生難得一見的精采球賽，育

精高中在封浩威帶領下榮獲冠軍，之後在衆人歡呼中，封浩威倒了下來，送醫急救後不治，死因——血癌，年僅十七歲，據說，若是他停止打籃球這種激烈運動，安靜休養的話，他至少還可以多活幾年……

所有育精高中的師生都參加了這場一個熱愛籃球，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換取耀眼勝利的籃球天才葬禮，唯獨他最摯愛的女友沒有出現，甚至沒出席他的葬禮，自此之後，她沒再去上學，像消失在空氣一般，無影無蹤了——包括她的家人。

雲湘君像是從地球表面消失，似乎和封浩威一同去了。

有人說她跑到一處無人知曉的地方自殺了。

有人說，她剪去三千煩惱絲，遁入空門去。

有人說……

一段籃球天才和美麗佳人的故事，就像一則美麗的傳說，在育精高中莘莘學子口中傳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