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愛佳人 - 第 7 章

當他看到坐在玫瑰花瓣中的她時,吓了一大跳,因為她臉色慘白得吓人。

他急步走向她。“出了什麽事?”今天一下班,他就立刻驅車到她的住處,想将昨晚演出後發生的事情問個明白,他想要明白那個男人和她有什麽關聯,為何一看到他,她的反應會如此怪異?

但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坐在花瓣海中發愣?

湘君望向他,兩眼突然蓄滿淚水哭了出來,他急得伸手擁住她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說呀!這些玫瑰花是誰送來的?”

她擡起頭望着那些花,然後搖頭。“我不懂,怎麽會有人這個樣子,這麽美的花全都讓他給弄髒了。”

她的話讓他摸不着丈二金鋼。“他?他是誰?”

她還是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陡地揪住他的衣領。

“你有沒有聽過我罵人下流、卑鄙、無恥、龌龊過了。”

“沒有!”

“很好,現在你就可以聽到,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莫名其妙的人存在着?憑什麽以他自己的想法來強求別人?”

他很少見過她發那麽大的脾氣,在他印象中,她個性完美幾近像個神,也不會随口罵人,直到現在……而他發現自己非常喜歡她潑辣的這一面,從她有限罵人的詞彙中,他抓出幾個點,待她停下來喘口氣時,他趕緊切入。

“你是怎麽認識這個男人?”

“他真實的身份我不清楚,經常出現在我表演的場合中,自稱是服裝設計師,也不知是從哪得知我回來臺灣的消息,想要請我做他服裝發表人,于公我和卡門服裝公司有約,不能為其他公司服裝做嫁,于私我已經要退出模特兒界,當然不可能同意,拒絕他好幾次,他就不再提,但反而要求我跟他約會,這點我更不可能答應,但他還是糾纏不休。”湘君厭惡地說道。

這話提醒了他。“那個男人可是數個月前在麗晶飯店把房間訂在你對面的那一位?”這件事發生在他和湘君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所以他印象很深刻,難怪他會覺得那男人的聲音很耳熟。

“對!”她真快被那個男人吓死了,他的所做所為已

經超過一般迷戀她的觀衆應有的界限。

“他現在又怎麽騷擾你?”

湘君從一個信封抽出一堆信交給他,他開始翻閱,剛開始那些信的內容只是單純仰慕崇拜之詞,可是後來整個內容用詞變得淫穢不堪,寫這信的人把她當作性幻想對象,将所有想像到的性行為模式全都寫在上面,過程極為變态、羞辱人,而且每封信後面都毫不掩飾地寫上名字——盧志輝。

天磊費了好大的勁才沒将那些信給撕爛,然後放一把火把它燒掉。可惡!居然有人這麽下流,他擡起頭看着她。“你接到這種信有多久?”

“好幾個月了……”她咬着下唇。“那些比較惡心的信,則是從那一次珠寶展後開始收到……”她真的覺得好恐怖,尤其這些信都是從……

“都這麽久了,為什麽你都不說呢?”天磊生氣地瞪着她,發生這種事為什麽一聲都不吭?

她低下頭。“我以為自己可以應付得來。”

“這些信都是從哪拿到的?”

“……守衛室的信箱。”

“什麽?”耿天磊整個人跳了起來。“他知道你住的地方?”

“他只知道我住這一區,但是切确的位置并不知曉,所以才會寄到守衛室的信箱。”

但單是如此,就足以讓她心驚膽戰,每次出門一定都要變裝,回來時一定讓計程車駛進社區中。

天磊深吸好幾口氣,才沒讓自己破口大罵,湘君則要他繼續往下看,當他看到最近幾封內容時,他的臉色再度變了,因為信的內容不再是那些淫亵的詞句,反而是恫吓威脅——原因是寫信的那個人得知湘君要退出模特兒界,不再站上伸展臺,憤怒要求她改變心意,要下不讓她好看。

看完所有的信後,天磊已經面無表情,外表看起來平靜冷漠,但是他眼中卻燃着熊熊的怒火,他已經不是單純的生氣,他現在有股想殺人的沖動。

“昨天他又送了花和信給你?”他冷冷地問。

她苦笑。“已經不是信了。"她将昨天收到卡片遞給他看。

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句話:“你若是不改變退出模特兒界的決定,我就要你死!”

“在确定你真的要退出後,他就送來這些被撕成一片片的花瓣?”他整個拳頭緊緊握着。

“對!”湘君難過得捧起那些玫瑰花瓣,好好的花兒居然被弄成這樣,只為了要向她洩憤?實是太差勁了,這次她絕對不會那麽輕易就算了,她站起身去拿掃帚,開始把散落在一地的玫瑰花瓣掃起來集中,她決定将它們做成花肥。

“我會再請人調查确定,若真是這個姓盧做的話,我要他付出代價。"他話中的狠意讓湘君吓了一大跳,老天!她從沒見過天磊這一面。”你、你打算怎麽做?“

他臉上的表情令人驚駭,想也不想地,她急步走到他面前。“不行!這件事不準你插手。”

他不解地望着她。“你在胡說什麽,這件事情我當然要管。”向來冷靜的他,按捺不住對她大吼道。

她搖頭。“不要!這件事和你無關,我會自己向警方報案解決此事。”

他伸手攫住她的雙臂。“找警察?你難道不知道臺灣的警察根本不會管這些事情的嗎?光是辦那些未破的大案子就已經夠焦頭爛額了,你怎麽會天真的以為他們會幫你處理這種騷擾事件?”他真會被她給氣壞。“他們頂多會派人關切一下,找到那個人約談訓誡警告一番——只要他沒真的動手傷你,就會放他出來,其他的事情則要由你按鈴具狀控告,搬上法庭來解決。”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把這些信都收得好好的。”她定定望着天磊。“我不是呆子,或許我什麽都不會,但對保護自己這一點,我可是相當有自信的,該反擊的時候,絕對不會客氣的。”說這些話的目的,希望能将他的情緒安撫下來。

他沒有聽進去,他死命瞪着她。“什麽才叫做‘該反擊的時候’?這個人明目張膽騷擾你達數月之久,可是你卻一點表示也沒有,讓那個人更肆無忌憚,現在都已經拿你的生命做要脅了,才知道要反擊,你簡直是……”他實在想罵她少根筋、慢半拍,可是當看到她那寫滿慚愧的臉龐,便不忍再罵下去,他重重嘆口氣。

“算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從今天開始,你和嘉銘立刻搬到我家去,暫時住在那裏,等那個人抓到,确定安全無虞後再搬回來。”

她聞言立刻搖頭。“不用了,這樣實在太麻煩,何

況我這邊還有警衛守衛,不會有事的。“想到要搬到他家,一種極怪異的感覺立刻升起。

他起身拿起外套。“若是你嫌麻煩,那我搬來你這。”他準備回去收拾一些衣物。

“不!”這更不行。

他轉過身子面對她,表情是不可置信的。“為什麽不?”

湘君靜靜望着他。“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此事是因為我的工作所引起的,所以……既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就該由自己來收尾。”她對他笑笑,然後将那些花瓣倒進塑膠袋中。

他看着她忙碌不停的身影,為什麽?為什麽她不要他出手幫忙?為什麽她要拒人于千裏之外?突然,他明白了,而這份領悟讓他痛徹心扉。

他為什麽一直沒看出來?從他們認識、化解敵意至今,她從沒讓他真正碰觸過她生活的另一面,他可以和她一道處理基金會籌備事宜,他可以開車接她和嘉銘一道參加家族聚會,他可以帶着親人去看她的表演——在她邀約下,至今為止,她只讓他參與她允許的部分,除此以外,她便豎了一道高牆,不讓任何人靠近、碰觸。

他居然直到此刻才發覺。

“我以為我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忙并下為過。”他忍着心痛,勉強開口。

“就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我才不要讓你們煩惱。”

看着她背對他的身影,長久以來一直壓抑在內心的情感,以及郁藏許久的挫折和無奈,在她方才的拒絕下,再也抑不住的爆發出來。

“你說謊?”

他憤怒的語氣讓她吃驚轉過身子。“你說什麽?”

當她看到他的表情,她吓了一跳,她從沒看過他臉上的表情這麽難看過,怎麽了,她說錯什麽?她有些不安地想道。

“我說你說謊。”他逼近她。“你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成家人,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

她不自禁的往後退,退到沙發邊,跌坐了下去,她震驚看着他!“你在胡說什麽?我當然有把你當成家人……”

他低下身子,将她困住,當她看到他的眼睛時,便再也說不出話來,有多久了?他用這種燃燒着火焰的

眼神注視她有多久了?在他熾熱注視下,她覺得內心有一角被碰觸,不敢再正視他的眼,慌亂別過臉。“你到底怎麽了?一點都不像你。”

“不像我?"他聞言靜了一下,然後開始哈哈大笑,笑得很大聲、很誇張,她不禁回過頭擔憂的望着他,突然他止住笑,再次,她被他的表情深深給震住,可是這次她沒來得及別開目光,她的臉已被他緊緊捧住。”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看過我。“低吼一聲,他傾身緊緊攫住她的唇,将她來不及出口的拒絕、抗議吞沒。

她眼睛張得大大,徒勞無功推着他的胸,不,不該這樣的。我不要!煩亂的驚慌和恐懼,讓她感覺不出那雙唇傳達的溫暖和情意,也感覺不出那是滿含絕望愛戀的親吻。

啪!一個巴掌聲重重響起!

湘君瞪視她發紅的手,整張臉布滿了淚水。

一絲溫熱的液體從他嘴角流出,他沒有擦拭掉,慢慢站起身子,眼神深不可測的凝視着她。“我不會道歉。”

看到她的淚,讓他的心像刀割一般。

“我知道你情願一輩子将自己關起來哀悼浩威,寧願一輩子只想着、戀着浩威而活,所以你不接受別人的愛,甚至不希望別人愛上你,只是事情永遠不會像你所想,人不會因為你的拒絕就停止愛你,若感情真的能夠掌控的話,我也情願自己能夠不要愛上你,明知你不可能……”他閉上眼睛,深深吸進一口氣,想控制竄流在體內的澎湃熱情。“但一切都太遲了,我已經愛上你,我不敢奢望你也愛我……”

他張開眼睛痛苦看着她。“但是你不能阻止我保護你,倘若你會為了我對你的愛而感到痛苦,那我發誓,只要将那個騷擾你的人繩之以法,确定你一切都安然無恙,我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視線內,也不會再進入你的生活內,如你所願……”說到這,他臉上出現疲憊的表情。“不讓你感到為難和痛苦。”

“我下去和警衛溝通,叫他們多留心。”他輕輕将門帶上,留下一室的寂靜。

怎麽會變成這樣?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湘君抖着手輕撫被吻得發腫的唇,整個人陷入狂亂的迷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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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嘉銘送上床睡覺後,她獨自坐在客廳。

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沒讓自己的情感起這麽大的波濤過,而她原本以為她已經可以做到不動心、不動情的地步……看樣子,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天磊……

過去的回憶再度襲上心頭。

“湘君,你知道我最崇拜的人是誰嗎?”封浩威一邊吃着漢堡,一邊說道。

她向上面丢個白眼。“你已經講過N次了,不就是你的大表哥耿天磊。”她好笑看着他。“他完美無缺。

具有男子氣概,是男人中的男人,你将來一定要跟他一模一樣。“她将他每次提到耿天磊的用詞,倒背如流的說出來。

他聞言後,俊朗的面容上出現一抹腼腆。“我有那麽常說他嗎?”

“對!”她從沒見過耿天磊本人,但是從浩威的口中,知道他是一個很棒的人,是個優等生,國中時曾創下全國國中組田徑賽百公尺賽跑紀錄,高中時贏得全國籃球賽冠軍,除了在體育成績有這麽出色的表現外。

智育成績也是呱呱叫,高中畢業後即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第一志願,是全家族的驕傲,而浩威更是從小就崇拜這個長他四歲的表哥,兩人感情很好,對浩威而言,耿天磊是除了父親以外,另一個影響他最深的男性親人,亦師亦友,在整個浩威的成長過程中,幾乎都是以耿天磊做表率,并不自覺踏上他所走過的路。

對這個經常挂在自己心上人口中的偶像,曾讓她無限神往,在她想法中,封浩威已經是最棒的人,居然還有人比他還出色,這就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不過兩人始終緣悭一面,直到浩威十七歲生日時,總算碰了面。

他的出色外表和不凡的氣度及談吐,讓她明白浩威為何會如此崇拜的原因,所以兩人雖交談時間很短,也很客氣,但她已不自覺和浩威一樣,衷心崇拜這個大哥哥。

十年後,再次見到耿天磊時,便立刻對他産生莫名的信賴和好感。

他的高大、有着和浩威神似的俊朗,眼神犀利中不失沉穩,一舉一動優雅、穩重,和十年前最大不同的是,他臉上老挂着冷淡、客氣疏遠的表情,偶爾會閃過某種譏嘲似的神情,顯示出他是個極自制的人,不複初見時

的狂放,有的只是一股更淩厲的傲氣。

身為一個家族衆所目的繼承者,背負了另一層包袱,他的表現永遠都是合宜、冷靜,比誰都要負責任,因為他将是家族最信任、倚靠的對象。

而她在不自覺中,亦将他視為可信賴、倚靠的對她伸手撫住胸口,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只因為這些日子,他總是在她身邊協助處理一切事宜,無論是基金會上的事情,或者在面對耿家家族相聚時,他都在她的身邊。

可是她真的沒想到,他會愛上她。

他是一個如此出類拔萃的男人呀!

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感,她幾乎難以招架,也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抽出挂在胸口的項鏈,打開頂端的小盒子,露出封浩威燦爛的笑顏。

十七歲的笑顏。

浩威死時,她相信自己的愛情也随之埋葬,這輩子的最初與唯一,在她的十七歲。

在往後的歲月中,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對其他男人産生好感及情愛時,她更深信了這點。

所以她放心的将自己生活重心放在兒子以及工作上。

有不少朋友和親人勸她,她還年輕,應該将心胸敞開,她還能夠再追尋另一段新的愛情。

真的,她都聽了,只是心有其意志,完全不為所動她沒辦法忘掉、抛棄浩威,也不容許任何人來侵占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和浩威之間真摯、純潔無瑕的美麗戀情,她相信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擁有了,就同她曾對他耳語過的——“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

所以,這輩子就愛這麽一次便夠了,對嗎?

可是當看到周遭的人因為愛情而悲、喜,看到向來是女強人的女友如小鳥般依偎在情人強壯的臂膀中,看到有人為愛瘋狂的付出……都曾讓她自以為已平靜的心湖湧起層層漣漪,在那一刻她也渴望能再去愛人,或者是有個臂膀能依靠,其實只要她點頭,只要她肯回報,便可以輕易得到仰慕她的人的愛。但是這種心情很快就被類似罪惡感、背叛人的感覺給淹沒。

若浩威今日還活着,他就是那個提供溫暖懷抱給她的人,他會給她無盡的愛憐和呵護……這個位置她

只保留給他……他永遠站在她心中為他設立的神壇上,無人能取代。

但今天在面對天磊強烈的告白時,她為什麽受到震動了?

湘君閉上眼睛,淚水慢慢溢出眼角,盡管不斷的告訴自己,就這樣過日子吧!可是心中卻好像有個大黑洞,充滿着空虛孤寂,總在她最疲累、情緒最脆弱,無法武裝自己的時候出現,像個大漩渦,幾乎把她整個人吞噬掉。

她是不是因為寂寞太久的緣故,所以才能讓他如此輕易挑了她的情緒?

無數個為什麽、疑問不斷地在她腦海中打轉,也幾乎讓她頭痛欲裂,她抱着頭,整個人縮成一團。

盡管理智不願意承認,但是心告訴她,日子将會不一樣了,她再也沒辦法像從前一樣清心寡欲的過日子。

耿天磊那熾熱的吻,已經将她心中那個黑洞打開了,讓她再也無法漠視那份蟄藏已久的渴望,再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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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另一份裝滿将她的照片割成碎片的包裹後,湘君和嘉銘幾乎是被人用羁押的方式,強迫搬進耿家的大宅中。

湘君本來說什麽也不點頭的,結果天磊冷冷丢下一席話——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也就算了,若是讓那個變态知道嘉銘的存在,你猜他會怎樣對付嘉銘?“

聽完後,她不再有任何異議,收拾簡單的行李,和兒子搬到這棟位于內湖,占地千坪,有高大圍牆及最先進的保全設施的耿氏祖宅中。

她自己發生什麽事都無所謂,但她絕不容許兒子發生半點差池,因為他已是她僅有的一切呀?

住在這棟大宅院中,除了老爺爺耿雄威以外,便是耿晶透一家人。

耿晶透夫妻倆除了耿天磊這個兒子外,另外還有兩個女兒耿柔、耿雲以及小兒子耿禹。

耿晶晶、耿晶悌等已嫁出去的女兒,則在放假時才回來這邊,在這麽大的宅院中,除了少數幾個傭人和警衛以外,人員算得上相當稀少,所以當湘君帶着嘉銘搬進來時,使這個大宅又可以聽到孩子無邪的笑聲,因而

增添了不少生氣和活力。

在搬來耿家一個星期後,雖然未再收到那些惡心的信件及包裹,但是那個吓她人到現在仍未抓到,所以仍無法完全放下心來。

天磊一将證據收集好後,便立刻報警處理,當警察出面将那個名喚盧志輝的嫌疑犯帶回警局偵訊後,因嫌犯始終矢口否認有做過任何威脅雲湘君之事,所以在拘禁二十四小時後即被放出,而這麽一來就不得了,盧志輝不顧警察發出限制行動的命令,趁隙跑走,至今無人知曉他的所在處。

為此,天磊請了更多保全人員駐守在耿家,保護他們母子的安全。

一想到他這些日子為了她做那麽多的事,她整個心緒再度不寧。

湘君走到房間外的陽臺上坐着,擡頭看着天空上稀疏的星月。

盡管她人已搬進耿家,天磊的房間也和她在同一層樓,但兩人卻很少碰面。

他要她暫時不要處理基金會的事,也不要露面,先乖乖待在耿家中,所以于公,他們沒機會交集。

于私……

他除了要忙耿氏企業的事以外,還要為基金會以及她的事煩心,所以經常到半夜一、二點才回來,而早上七點就出門。

另外,她相信,他是刻意在躲着她。

在寥寥可數幾次無意碰面中,他對她的态度都是極客氣、生疏的,全無過去幾個月的溫暖和熟悉。

對這乍然的轉變,她雖極不習慣,但又慶幸他這麽做了,只要他沒有再進一步向她表露感情,她就可以覺得輕松。

但是這過分的輕松外,為何還會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她真的已經不敢再向他示好或有其他情感的表露,因為她不知道分寸在哪?她或許能一廂情願将他當表哥、當朋友看,但他呢?他能嗎?

突然傳來的汽車引擎聲打斷了她的冥思。

耿天磊回來了!

奇怪!他今天提早回來了?

她皺起眉頭,本欲起身下樓詢問,想知道事情進行如何?但腦中閃過剛剛思及的問題,她又頹然坐了下

來。

她真的不知道分寸為何了。

正當她猶疑要不要起身時,他俊拔的身影出現,西裝外套脫下搭在肩上,領帶已經拉開,松松的垂挂在胸前,動作優雅的走進屋子,在兩旁路燈照耀下,看得出他一臉的疲态……但仍難掩他的帥氣。

莫名的,胸口一緊,都是她害的,她內心盈滿無限的歉疚。

突然他停住了,仰頭望向她這裏,兩人視線緊緊相鎖。

有那麽一會兒,她想拔腿跑進房中,可是他的視線像有魔力般,即使隔那麽遠,熱力依舊十足,将她釘得無法動彈。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對她點點頭,像是和她打招呼似的,然後兀自走進屋中。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她才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沖過去将房門鎖住,似乎在怕他會突然沖進來。

老天!她在想什麽呀?意識到自己竟做出這麽怪的舉動,她楞住了。

你在怕什麽呀?她扪心自問。

可是當門上傳來的敲門聲,仍令她吓得跳起來,她無助瞪着那片門板好半晌,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湘君,你睡了嗎?”他低沉有力的聲音透過門板清晰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還沒,有事嗎?”暗暗希望她的聲音沒有透露出任何慌亂木安。

“嗯!有些事想跟你說。”

武裝好自己後,她才走過去将門拉開,以平靜的面容面對他,可是當看到他眼下明顯的黑眼袋,以及疲憊的模樣,她頓時忘了一切。“天!你的臉色怎麽那樣難看?”她急切地問道。

他微微牽扯嘴角。“我沒事。”凝視着她滿含關心的臉龐,心裏湧起濃稠的苦澀,這種關心是對兄長的吧?“後天是基金會成立大會的日子,要選出理事、監事及幹部,我知道這基金會對你意義非凡,但是我希望你暫時不要出席。”

“為什麽?”她吃驚地瞠大眼睛。“我當然要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讓它成立,怎麽能錯過呢?”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警方到現在還沒抓到那個

盧志輝,在未确定他的動向之前,我不希望你曝光,讓自己陷入險境。“他嚴肅地說道。

她生氣瞪着他,累積多日的怨氣突然爆發出來。

“我拒絕再這樣躲躲藏藏,根本于事無補嘛!難不成他一輩子不現身,我就得躲一輩子嗎?整天關在你家嗎?”她的手激動地揮着。“我不要用這種方式,與其如此。我寧願現身引他出來,和他直接面對面。”

他明白她的心情,可是他真的不願意看到她身陷險境,若她有個萬一,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将那個人找出來。”他僵硬地說道,一想到那些警察居然如此大意,輕易就将人放走,放走後又疏于監管,結果讓人跑掉,便一肚子火,早知他應該提前接手。

“不!”她堅定望着他。“從現在起,依我的想法行事,後天——我絕對會出席成立大會。”

該死!他就是怕她會這樣,這個美麗又固執的小腦袋。

在他皺眉張口拒絕前,她舉起手制止他發言,當她開口時,語氣是溫柔的。“事關我的安危,應當是由我自己來處理,但你卻一肩挑起來,結果讓你忙壞了,夠了,真的夠了,早該由我自己出來面對的,所以別阻止我,好嗎?你可以安排一堆人在我的周遭,但是請讓我參與。”

他牢牢看着她的面孔,她是如此的堅決、勇敢,讓人欽佩,也讓人感到挫敗不已。“我明白了,我不會再阻止你,但我也會在你身邊,這點你無異議吧?”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點點頭。“你為我做這麽多,真不知該如何答謝……”她輕聲說道。

誰知他聞言臉色一變,他不發一言轉過房子。“時間不早,你快點歇息……”

她困惑地望着他,不知他為何有此轉變?

“耿大哥……"她猶疑出聲喚他,當他轉過身子面對她時,她就後悔了——不該叫他的。

他臉上赤裸裸的顯露出內心強烈的情感。“你很清楚,我做這一切并不是要你感謝,只是單純想保護我愛的女人而已。”他低沉地說道。

無法負荷他所傳達的情感,她慘白着臉飛快地退回房間,将門緊緊鎖上,希望能将一切關在外面。

在寂靜的那一刻裏,似乎可以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耿天磊瞪着那片門板,若非理智告訴他,将這片門

板撞壞沖進去的話,将會帶來極大的騷動,他早就……

這個禮拜,對他而言有如身處煉獄,明知她和他就在同一屋檐下,明知她就睡在幾面牆壁之後,可是他卻不敢一親芳澤,甚至連見面亦不可得。

是的,他是不意避着她,自從那一晚,他沖動不顧一切向她告白後,就開始躲着她。

為什麽要躲呢?

原因很簡單,他不願見到她臉上對他露出任何害怕或嫌惡的表情,他會受不了,真的會受不了!

但是想見她、觸摸她、擁她入懷中的欲望卻又是那樣強烈,連自己都被這份強烈情感給駭住,他從不知道自己體內居然蘊藏着如此激烈的感情,為了壓抑這份被拒絕的渴望,幾乎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不敢回家,情願拚命的工作,讓所有的精力發洩殆盡,然後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回家,可以倒頭就睡,不再多想。

弄到這種身心近乎憔悴的程度,即使是超人也負荷不了呀?

他把頭輕輕靠在她的房門上,緊閉雙眼,今晚,他抗拒不了心中那份強烈呼喚,硬是提前趕了回來,誰知碰了面,喜悅欣喜之情不待言喻,但喜悅背後随之湧起那股濃稠的苦澀和心痛,卻是怎樣也化解不開的。

時間滴答滴答過去,終于他直起身子,他的手握住門把好半晌,終究沒有轉開,然後轉過身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聽到腳步聲逐漸走遠,她才将臉頰移開門板,扶着門緩緩站起來,還沒站穩又滑了回去,因為坐太久,兩只腿都已麻掉了。

她開始輕柔推拿兩腿肌肉,淚水則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滑落下來,怎麽那麽苦、苦呵……

今夜,隔着數道牆的兩個人皆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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