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閣2:玲珑心 - 第 19 章 章節
帶着打了公蛎一下:“你這個小騷蹄子,半夜三更穿個睡衣到處亂竄,四處勾引人,還要不要 臉?小花那個弱智傻瓜,天天半夜三更擺弄那些蠟人兒,一個個妖媚狐道的,小心打雷劈死你們!”
公蛎心裏咯噔了下。看來小妖夢游不止一次,連李婆婆都知道。
小妖回頭看了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困惑,但随即放輕松,仰着下巴冷笑道: “全天下正常人要都你這樣兒的,下面的拔舌地獄只怕都盛不下了!”
李婆婆拄着掃把大口喘氣,忽然五官扭曲,發瘋似的痛罵:“有本事你出來啊,躲在暗處害人算怎麽回事?老娘活了五十多歲,早就活夠了!有本事你就該二十五 年前将老娘殺了!你這個吸血鬼!害人精!挨千刀下地獄的東西!”
李婆婆越罵越來勁,滿嘴污言穢語,并揮舞掃把,對着空氣一陣亂打,似乎帶着極大的仇恨。但怎麽聽,都覺得同蘇媚、小妖沒什麽關系。更讓公蛎覺得納悶的 是,李婆婆雖然愛嚼舌頭根兒,又有些倚老賣老,但從未如今天這般,只罵得雙眼 發直、嘴角泛沫、眼睛充血,這般發瘋撒潑的模樣,完全不在乎顏面。
衆人正看着李婆婆發癫,畢岸扒開人群走了過來,上前穩穩地握住了掃把,在 李婆婆的肩頭一拍,道:“李婆婆累了,回屋歇着吧。其他人都散了吧。”
李婆婆愣怔了一下,竟然乖乖地閉上了嘴。小妖早已被李婆婆的狀态給吓住 了,一臉欽佩地朝畢岸豎起拇指,又沖着公蛎做個鬼臉,忙鑽回了流雲飛渡。
畢岸攙扶着李婆婆的手臂,公蛎忙上前幫忙。兩人将李婆婆夾持着送到茶館,按坐在椅子上。畢岸松開了手,道:“婆婆,好點了沒?”
李婆婆用力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門神一般的公蛎和畢岸,臉上忽然顯出懊悔的表情:“畢掌櫃,這個,老婆子我……”“這個”、“那個”了半晌,回手輕輕給 了自己一個耳光,滿臉自責道:“老婆子我這是怎麽了……在這街上住了幾十年,今兒這臉,可算丢盡了!”接着又不安地朝流雲飛渡那邊看:“完了,這下可怎麽辦……”表情真切,一副羞愧之态。
公蛎剛才被掃把捋過的地方還隐隐作痛,對她的轉變又詫異又憤怒。憑什麽畢 岸一出馬,連粗俗的李婆婆都臣服?人比人果然是氣死人的。
李婆婆剛才用盡了力氣,如今松了勁兒,癱軟在椅子上,喘得像個漏氣的破風 箱,鶴發雞皮,老态盡顯。
兩人站了片刻,公蛎見她氣息漸平,眼睛微閉,朝畢岸打了個眼色,準備 回去。剛一轉身,李婆婆忽然擡起頭來,叫道:“畢掌櫃,等等。”并示意公蛎關門。
公蛎正想去看看小妖,帶着門便走,卻被畢岸叫住,又在畢岸的指使下倒了一 杯茶給她。
她捧着茶,臉色鐵青,幾次欲言又止。?
畢岸抱胸而立,表情如水,并不催促。公蛎心想,擺得一副好譜兒。?
李婆婆将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終于開口道:“畢掌櫃,老婆子惹事了。”她陰沉地看了一眼畢岸:“我這些日,總是心煩氣躁,動不動便想發脾氣。比如今早這事兒,若擱往常,定不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公蛎心想,呸,你不就想趁着蘇媚沒在家,可勁兒欺負小花和小妖麽? 李婆婆仿佛猜到公蛎想什麽,挺直身體,冷然道:“我雖俗了些,嘴巴碎了些,還是分得清輕重的。”頓了一頓,道:“這些時日,龍掌櫃忙着生病,病好了忙着花天酒地,畢掌櫃你又不常在家,這條街,盡是烏煙瘴氣了。”
公蛎吃了一驚,顧不上她言語中的嘲諷,道:“發生什麽事兒了?”?
李婆婆摩挲着椅子的扶手,緩緩道:“我的阿貍,前晚兒死了。”?
阿貍是她養的一只貓,已經老得牙齒都掉光了,每日裏只爬在這張椅子扶手上打呼嚕,從不出茶館一步,見人不動不理,也不讓除了李婆婆之外的任何人觸碰,所以大家幾乎視它不存在。
公蛎心想,老人家真是小題大做。但見她傷心,便陪着小心道:“別是吃了被 藥死的耗子,中毒了吧?”李婆婆嚴厲地看了他一眼,道:“它死于失血過多!但渾身上下無一處傷口,只是全身的血,一點也沒有了。”
公蛎瞠目道:“你怎麽知道?”?
李婆婆回頭看向後院,低聲道:“我當然知道。”她倏然轉回頭來,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兒子,我相公,都是這麽死的。”?
公蛎吃驚道:“怎麽可能?”李婆婆不耐煩道:“你總是這麽一驚一乍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惦記。”?
公蛎有些不服。畢岸道:“婆婆你繼續說。”?
李婆婆怔怔地看着畢岸,眼窩裏滿是淚水:“我兒子小時候長得可漂亮了,若是能長大……定然像你這個樣子,英俊潇灑,乖巧穩重。”?
畢岸的目光不由變得柔和。?
“當年我久婚不孕,一直到二十三歲了才有了他,真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可是五歲那年,突然死了。”李婆婆渾身顫抖,眼神空洞,“他縮在我懷裏,不住地說,娘,我好冷,有人在吸我的血呢。”
她對着空氣做出抱緊的動作,“我叫着他的名字,緊緊地抱着他,可是只能眼 睜睜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蒼白,身體漸漸冰冷。”
公蛎忍不住插嘴道:“趕緊去找郎中呀!”?
李婆婆牙齒磕動:“找了,不頂用。郎中的診斷結果都一樣,失血過多。可是早上還活蹦亂跳的,全身也沒有一處傷口,哪來的失血過多?”
公蛎問道:“他之前可是吃了什麽東西,見過什麽人?”?
李婆婆自顧自道:“孩子當天晚上便走了。我抱着他坐了一夜,直到他在我懷裏漸漸僵硬。等孩子下葬,我開始思忖這件事。”?
“那天我在家做針線,門外撥浪鼓和梆子齊響,阿寶跑出去看熱鬧,我收拾了手裏衣物,又拿了幾文錢,稍微遲了些許。明明梆子聲還在門外,等我一出門,已經不見了貨郎,只見阿寶呆呆地站在空地上,嘴裏念着不要紮我、不要紮我。”
“回到家阿寶說困了,我也沒多想,誰知他一覺睡到天黑,我擔心餓壞了他,便拉他起來吃飯。他醒了,第一句便是‘娘,有人吸我的血呢。我好冷’。”
“兒子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了,我也要瘋啦,到處找可疑的線索,特別是那個 貨郎。可是我找遍了方圓幾裏,只打聽到他比較瘦小,個子不高,其他再也問不出 什麽來了。因為沒有證據,官府也不管。”李婆婆老淚縱橫,滿臉悲怆。
公蛎道:“後來呢?”?
李婆婆抹了一把淚,黯然道:“後來?孩子沒了,可日子還得過下去。還好相公人好,對我也體貼,沒了孩子,他也沒涼待我。可是過了不到一年,有天午後他說出去一下,結果再沒回來。”
“那是個冬天,寒風裹着小冰晶刮得呼呼的,打在臉上冷得刺骨。傍晚時分,我在家等急了,便出門找。等在一個偏僻角落了找到相公時,他已經快不行了。”
“我抱着他,一邊哭一邊叫他的名字。他微微睜開眼睛,說了一句同我兒子當 年一樣的話:‘好冷,它在吸我的血。’我被吓到了,抓住他拼命搖晃。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臂,用最後力氣說‘快點搬離這個地方,快點!’”
李婆婆聲音凄厲,表情悲痛至極,卻再無淚水流下來。“我報了官府,申請驗屍,可仵作檢驗了之後,說死于不明症狀的失血過多。全身無傷口,無打鬥痕跡,只是體內的血液全部沒了。仵作判斷‘或有隐疾而造成血液病變’,結論‘排除他 殺’。此事便不了了之。”
她忽然站起來,緊緊鉗住畢岸的手臂,激動得渾身發抖:“可是我知道,他和 兒子都是被人害死的!有人吸了他們的血!”
李婆婆身上的恐懼、絕望和無助傳遞過來,公蛎也不由自主發起了抖。?
畢岸看了一眼公蛎,将手按在李婆婆肩頭,輕輕道:“婆婆不急,慢慢講。”?
他的聲音平緩有力,眼睛深邃安靜,仿佛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讓人心安。公蛎不由朝畢岸走近了一步。
李婆婆平靜下來,道:“人人都說,是我命克親人。其實我巴不得死的是自 己。兒子和相公都死了,留我一人在世上做什麽呢。沒多久,我就賣了房子,去鄉下親友那裏住了兩年,又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