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筋

歐陽思睿收拾東西出門的時候，夏悸突然從床上詐屍起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麽？”

“今天好像是兒童節。”

“……成年人過什麽兒童節？”

夏悸被氣笑了，“什麽啊？那意思是我得過青年節？”

歐陽思睿笑而不語。

“你過來。”

“……幹嘛？”

“我跟你說個事兒。”

歐陽思睿半信半疑，但還是湊過去了，“什麽？”

夏悸跪在床上伸手一把鎖住他的脖子，沒用力，只是把手搭在他另一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耳朵，“你再說一遍？誰過青年節了？”

她兩只手都沒使勁，歐陽思睿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忍不住發笑，“青年節也不是這麽過的，但十五歲以上就算青年了，你都成年了還過兒童節？”

“哼，你十五歲還在兒童節給小孩跳舞呢？十六歲還在微博發了兩張和迪迦的立牌合影，跟你粉絲說兒童節快樂呢？怎麽到我這兒我就是青年了？”

歐陽思睿想說那是因為前一天跟賀開他們玩游戲輸了才發的合影，但夏悸沒給這個機會。

“青年就青年，我給你過今年的節總行？”

夏悸說着，像只貓一樣把人撲倒，幹着半夜從沙發上摔下來後沒敢幹的事。

如果她想在這留宿就得安安分分的，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天亮了，他等會兒還要去學校。

桌上的手機振動的時候夏悸被吓了一跳，離開他的唇，以前沒注意，現在燈光全開着，他的臉和耳朵居然能這麽紅。

聽着自己的心跳如雷，又看他臉紅得像是能滴血，夏悸得意地揚着嘴角，“兒童節快樂。”

歐陽思睿呆了片刻，方才如夢初醒，猛地收回放在她腰上的手別開頭，“我、我要去學校了。”

夏悸又在他臉上啄了一口，從他身上下去，看着他慌慌張張地拿起桌上的手機摁掉鬧鐘，還要把桌上的卷子塞進包裏。

夏悸忍不住出聲提醒：“咳，那好像是我的卷子。”

歐陽思睿走後，夏悸一個人笑了好久。

草，他真的好可愛。

整理好卷子，夏悸随手翻了一本歐陽思睿放在桌上的文綜題集。

對于文綜夏悸插不上手，也沒看過幾次他做的文綜的題，翻了幾頁他的正确率都在穩步提高，很穩的那種，用紅筆和熒光筆圈圈畫畫了很多地方。

正翻着，夏悸看到有一頁上面空白的地方寫着她的名字，名字後面還打了個問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出門前，夏悸死活都找不到她紮頭發的皮筋掉哪了，最後只能放棄，火急火燎地往地鐵站趕。

轉站的站臺正好在謝濤家前一站，夏悸進的是第一節車廂，到站門一開，謝濤舉着一袋包子和一盒牛奶被人群推着進來，夏悸還沒見着人，卻先見着了他手腕上的表。

車廂裏彌漫着早餐的味道，夏悸見他還在找人，忍不住伸手抓了他一把，把人往自己這裏拉。

三號線人是最多的，又逢高峰期，能擠進來都是本事。

謝濤看着她愣了愣，輕輕皺眉，夏悸揶揄道：“一個月不見眼睛怎麽又不好使了啊？看半天了都沒看見我？”

“你眼睛怎麽回事？”

“哦，這個，樹枝戳到的，蹭了點皮。”

紗布包着，誰也不知道裏面的傷口有多嚴重。

地鐵啓動，謝濤慣性往前傾了一下，夏悸條件反射地扶了他一下，看了眼在他手裏晃來晃去的包子，“你還沒吃早餐？”

“……你吃了嗎？”

“吃過了，”夏悸聳了聳肩，“一大早被拽起來吃的，到現在還撐着。”

“……哦。”

今天周六，初中部的沒課，初賽的考場就在實驗中學的初中部，從地鐵站出來夏悸就已經熱得不行了，去小賣部買了根皮筋。

謝濤這會兒才注意到她的褲子。

她的短褲是藍色的工裝褲，顏色雖然和校服很搭，但夏悸平時不會把校服和私服搭在一起穿，而且她這一身對她來說都有些過于大了。

如果不是校服上有兩顆扣子，那衣領一側大概都能滑到她肩頭，完全不像是她的衣服。

“你這衣服……你之前的衣服有這麽大嗎？”

夏悸邊紮着頭發邊走過來，就聽見謝濤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不得不說，他的關注點總會在夏悸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些事想瞞他其實挺不容易的。

夏悸別開頭看了眼教學樓，“我不是說了在朋友家睡了一晚上嘛？我那衣服上都是血，只能先借他衣服穿了。”

“……男的？”

“……”

“……七班那個？”

“……”

你怎麽就那麽聰明呢？

但是想想也是，她認識的、交情好的謝濤也都認識，而跟她交情好的幾乎都住校，她不肯透露姓名的那位“朋友”，除了七班那位他也想不出別人了。

“他家在臨清？”

夏悸小時候一直都想要個哥哥，性格能沉穩溫柔，學習能第一，最好還能慣着她給她買糖吃。

所以她媽媽去世的那年，比她小幾個月的謝濤就出現了。

他其實一直都住在夏悸隔壁，但夏悸真正認識他還是因為某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因為想起媽媽的事哭得太兇被他看到了。

夏悸這種當慣了孩子王的，對哭有種執念，總覺得哭是比摔跤還丢臉的一件事，而且還被同齡的小孩看見了。

那天她第一反應是撿石頭砸他的，但謝濤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給了她一盒大白兔奶糖，還給她擦眼淚哄她別哭。

他不愛說話，但是年級第一釘子戶，才二年級就奧數獎拿了不少，完全是可以一直跳級的存在，只是夏悸一直和這個不愛下樓不愛說話一個月都見不到幾面的鄰居聊不上天。

他給她最好吃的大白兔奶糖，還像個大哥哥一樣哄她，他哄完以後夏悸就覺得平時聊不上天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那段時間的夏悸其實挺好騙的。

原本幾乎說不上話的鄰居在那天哄過她之後，“大哥哥”這個人設好像就慢慢在她心裏立下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加上後來夏悸因為打架留級，之後就一直和他同班，于是當初小女生把哄她的小男生當哥哥乖乖聽他話的想法，到現在都成了習慣。

以至于現在面對他一臉嚴肅的追問，夏悸都覺得頭皮發緊，好像做了什麽壞事還被逮了個正着，轉身就逃，“哎呀不是別問了，趕緊進去吧。”

到考場外，夏悸拉開書包拿筆的時候就看到包裏放着幾包糖果，水果糖棒棒糖大白兔奶糖，上面還貼着一張便簽，歐陽思睿漂亮的字體在上面寫了一行“兒童節快樂”的字。

“真是……”不是說她老了不用過兒童節嗎？這又是什麽時候偷塞的？

這麽多糖，夏悸看着哭笑不得，拆了一包大白兔塞進嘴裏一顆，奶香味濃郁。

離高考就剩一周，加上歐陽思睿的粉絲堵在校門口确實嚴重影響了學生上下學，他申請請假居家複習各科老師也勸了無果，丁主任最後也還是同意了。

第四節課上完，歐陽思睿就一個人默默收拾東西離校了。

在地鐵的時候，謝濤給了夏悸一盒大白兔奶糖。

“兒童節快樂。”

這糖每年他都給，每年也都是這種很少見到的盒裝的，夏悸就好這口，他給夏悸就也都收着，慣例從裏面拿出兩顆給他，“謝謝啦！”

女生越大越想當個小朋友，男生就不一樣了，初三之後夏悸就沒跟他說過小孩節快樂了，盒子裏有十顆糖，兩顆糖只算是回禮。

歐陽思睿發來一張照片，拍的是床頭櫃的一根黑色皮筋。

“這是你的嗎？”

“你就回去了？我找了一早上，你哪找到的？”

見是夏悸的，歐陽思睿松了口氣，還以為房間又進人了。

“應該是阿姨打掃衛生的時候看到了。”

“我買了新的，用不上了，丢了吧。”

歐陽思睿回了個表情包，食指勾着皮筋，五指鑽進去一撐，皮筋滑到了他的手腕上。

等他頭發再長長一些，能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