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後半夜房間裏安靜得只有他們均勻的呼吸聲，夏悸放在歐陽思睿腰上的手無意識地蜷了一下，他從夢中驚醒，滿身冷汗。

歐陽思睿收回摟着夏悸的手，捂着頭翻了個身，夏悸也跟着醒了，看着他一直在動的手的影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一層薄薄的冷汗，她沙啞着問：“怎麽了？”

“沒……吵醒你了？”

夏悸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呓語似的喃喃道：“呼嚕呼嚕毛兒～吓不着～”

歐陽思睿看着她，心裏軟成一片，夢裏的血腥和恐懼也慢慢褪去。

夏悸哄了他一會兒，挪過去輕輕抱住他，“夢見什麽了？”

“……小時候的事。”

“嗯……”

歐陽思睿欲言又止，他知道夏悸很讨厭那些人，厭惡得恨不得像高中時那樣上去就跟人幹一架，再說這些只會讓她更覺得她們讨厭。

夏悸以為他會繼續說，但沒有。

夏悸睜眼看了看他，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聽診器戴上，歐陽思睿看不了她拿了什麽，只覺得她手伸過來的時候心口一涼。

“……這什麽？”

夏悸聽着他強勁有力略快的心跳，胸件換了個地方貼，又聽他的呼吸，沒什麽毛病。

歐陽思睿後知後覺，“你怎麽還有聽診器？”

“手裏沒點東西，光學理論怎麽夠？”夏悸摘了聽診器放在枕邊，半撐起身湊到歐陽思睿面前，撐着腦袋，一本正經道，“心跳和呼吸都有些快，夜裏還常做噩夢，乖學生，你這得的是心病啊。”

歐陽思睿看着她很輕地笑了笑，配合她問：“那夏醫生，這病要怎麽治呢？”

夏悸看了他一會兒，昏暗裏依舊能分辨出他的輪廓，手從他衣擺鑽進去，微涼的掌心貼着他小腹的肌肉，低聲道：“相信你女朋友。”

“她會一直在你身邊。”

夏悸低頭吻他的臉，聲音沙啞，“我愛你。”

歐陽思睿微微睜大了眸子，夏悸沒看到，趴在他身上只顧着閉眼吻他。

“笨蛋……”夏悸貼着他的唇瓣，手指輕輕捏着他的下巴，“別發呆。”

歐陽思睿配合着，熱烈回應着這個吻。

一夜未眠。

歐陽思睿臨近天亮才再次睡着，夏悸頭一回主動早起，夏建林起來弄早餐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女兒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難得看她一個人在廚房出現，有時候她在網上看到什麽簡單的又想吃的才，會進那麽一次廚房。

最多也就一個月一次。

“一大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在那搗騰什麽呢？”

“今天陰天，沒太陽。”夏悸低着頭，認真切她的水果，“沒弄什麽，包子我蒸了，你等下看電視小點兒聲，他還在睡別吵到他了。”

“你這起那麽早，不會特地給人家樹立什麽形象吧？沒必要哈，沒意思，你這賴床的臭毛病裝這樣子沒必要。”

“啧。”夏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說你老在這兒叨叨叨的，等下人都被你叨醒了。”

“呦，說你兩句還不開心了。”

夏悸扯了扯嘴角，“回頭我也給你買只狗遛遛。”

歐陽思睿八點被鬧鐘叫起來的時候，就喝到了昨天想喝但沒來得及喝上的夏悸的獨家水果茶。

夏建林坐在餐桌前跟歐陽思睿唠嗑，夏悸聽了一會兒，雖然幾乎都是在吐槽她，但比昨晚正常多了，就拍了拍歐陽思睿的肩膀，回房間收拾行李。

所以她沒聽到她進房間之後夏建林壓低聲音跟歐陽思睿道：“夏悸這脾氣跟她媽媽是一樣的，你們以前是同學你應該也知道，她有時候氣起來，話都不說就會跟人家動手。”

歐陽思睿看了看他，夏建林連忙又補充了一句：“不是說你啊，她倒是不會跟身邊的人動手。”

“我是聽那些小姑娘說你們這些當明星的不能犯什麽事，我就擔心萬一哪天她又腦子一熱，氣上了去跟誰動手，會不會對你有什麽影響？”

歐陽思睿愣了愣，夏建林輕嘆一聲，“我知道你們當明星的不容易，夏悸跟我說過很多次了，但我也會擔心她啊。”

“她高三考完去參加什麽物理競賽的集訓，還在學校裏她爺爺就高血壓住院了，我們想着她快比賽了，等比完再告訴她。”

“但後來沒辦法了，她沒來得及比賽，回來了也沒見着她爺爺……她小時候也沒見着她媽媽，那時候才七八歲吧？我怕她晚上害怕，把她關在門外不讓她進去病房，她就坐在門口自己哭抽過去了，把人家護士吓得要死。”

除了她媽，夏悸跟她爺爺更親，老爺子走的時候她也沒哭，夏建林還挺擔心她的。

結果那天下葬回來燒了兩天，又跟沒事人一樣了，白天見不着人，晚上回來就吵着要換個地方住。

一直到周天棋他們找過來他才知道，夏悸已經很久沒跟他們聯系了，連之前在他面前吹得天花亂墜的畢業旅行也不去了。

後來上大學了，只有兩個禮拜的周末才能見到人，不是窩在房間裏就是在客廳裏，在夏建林能看見的地方，她好像除了吃飯，永遠都在抱着一臺電腦和一本書給人講課。

夏建林問過她是不是錢不夠用，夏悸卻說她就是太閑了沒事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爺爺的事，這幾年他給她打電話，夏悸不是在這個會那個會就是在哪個社團或者什麽實驗室，好像給人講課真的只是她回家了閑得沒事幹。

“這幾年我看她過得比高中還苦，不是說我想給你們這一棒子，是我擔心她這個性子……私底下還好，我還能管管她。”

夏建林有些為難，他知道夏悸很喜歡他，四五月的時候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跟學校請假偷偷跑去北京，在電話裏哭，聽得他也心裏難受。

從她媽媽去世，他也沒見過她哭那麽久。

“但你們在一起了，要是網上那些人拿來說事，對你對她都不好。”

房間裏放着音樂，歐陽思睿下意識看向還在房間裏哼着歌，跟着音樂律動收拾東西的夏悸，眸光不自覺溫柔起來。

入口的草莓粒很甜，歐陽思睿很輕地笑了一下，“不會的。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