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包滿了，店家們數銀錢數得差點沒把下巴笑下來，包廂的價格被一擡再擡。

張家自然也不能免俗。雖然目前不寬裕，還是包下了酒樓二層一間視野不錯的小隔間。

其實倒也不是什麽必須要做的工作，畢竟身為家人只要留在府裏等就好。但是說白了只是圖個熱鬧，還有年輕男女們尋個由頭一起出來玩兒罷了。

張敏遠和大夫人要留在府上張羅，張老夫人腿腳不好出行不便，幾個小妾出門迎張虞更是不成體統，張敏遠的庶子庶女們也不太适合這種場合。所以登上了酒樓的，只有張程鵬、雲華兩個大房嫡系，以及挂在張虞名下的夕錦。..

王嬷嬷本來是在張虞府上管理事務的，這一次這幾個人中缺乏年紀長的，王嬷嬷二話不說就丢了算盤跟着出來了。

家裏為張虞接風洗塵的宴席也已備下，轎子就停放在酒樓後，只要兵馬過了街入了城，就能随時回到張府去等。

雲華和夕錦坐在窗邊向下望，唯有長長的街道被空了出來，其他地方都是密密麻麻地人群，不過大多是漢子，全圍在路邊探頭探腦。得虧的這會兒還是冬天，若是夏天，準會熱暈個一排兩排人。

雲華近日心情不好，不管外面人聲多麽鼎沸，她也就是淡淡地瞄了幾眼，就轉回頭來喝茶，抱怨道：“……好吵。”

的确有點。夕錦贊同地點了點頭，剛才上樓的時候，在樓梯上簡直無法交談，進了屋子關上門這才好一點。

“別這麽說，這可是大事！”張程鵬似是對雲華和夕錦輕描淡寫的嫌棄很是不滿，“姐，你若是沒興趣，倒不如把位子讓給我。”

張程鵬身為男子，就算主要是習文的，想起沙場上那些事兒還是忍不住熱血沸騰，比起雲華，明顯他對軍隊的事情興致更高。可是雲華素來強勢，二話不說已經拉着夕錦站了兩個好位子，張程鵬卻只能坐在另一邊，和窗戶遙遙相望。

“你想得美，男孩子就拿出男孩子的樣子來，和咱們女子搶算什麽本事？”雲華對張程鵬向來不留口德，雖然骨子裏最是心疼弟弟。

看着張程鵬，損了兩句，雲華的神色倒是生動了起來，和近日萎靡不振的樣子不同。

張程鵬嘆了口氣：“……姐姐，你馬上就要定下人家了。我看你出嫁以後，還向誰使小性子。”

雲華身子一僵，面色迅速難看了起來。

夕錦端着茶杯的手亦是一抖。那日雲華被叫進主屋後，張老夫人、張敏遠和陸氏明顯都不可能相信雲華那荒唐的解釋，雖然最終也沒逼問出什麽來，可是給雲華議親的速度卻加快了，範圍也更加廣泛。

原本還左挑挑右揀揀，看誰都不夠好。現在大夫人卻急了起來，只要家室能湊合，人品也沒什麽大問題的，都拿出來看一看，好像是想飛快地就讓雲華開始繡嫁妝似的。雲華近幾日心情不佳，恐怕也是由于這個緣故。

從拾到那塊帕子，夕錦就隐隐有了猜測。雲華這般推脫不肯議親，定和那天出現的男人脫不了幹系。雲華或許是春心萌動，對那人芳心暗許……更甚者沒準是兩情相悅，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他們不得不分開。

……這是一種很危險的狀态，稍有不慎，雲華的名節就難保。大栖開放歸開放，單身男女交談甚歡眉目傳情是一回事，私相授受卻是另一回事。

大庭廣衆之下拉個小手不會懷孕，可……孤男寡女在一塊發展點特殊感情，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就了。是個男人都不希望娶進門的是不潔的妻子，婚前韻事自然是要算算清楚的。

……說起來這也是件不太公平的事。大栖的女子地位只是相對青襄高一些而已，男子讀書能入仕為官，女子背出四書五經卻只能當做出嫁的籌碼，一輩子依附着丈夫生活，沒有出頭之日。而私情這種事，只會給男子添個風流的名聲，對女人卻毀了一輩子。

“說起來，”見氣氛尴尬，夕錦就知雲華并不想提起這件事，連忙岔開了話題，“這一次立功的人之中，似乎有一位格外出挑的。大哥，你可知他是什麽來頭？”

張程鵬是長子，論起輩分的确是夕錦的大哥。

見夕錦想要扯開之前詭異的沉默，張程鵬也自知戳了雲華的痛腳，連忙接口：“我聽說的也不多……不過聽說是身高九尺，不好說話，沉默寡言的人。打起仗來格外英勇，取敵人首級毫不手軟，又極善謀略……應當是個天生的軍師良才！”

又是這般說法……

差不多這樣的傳言夕錦這幾個月來聽了沒有千遍也有百遍。

“……既然立了大功，”雲華努力扭轉了一下表情，故作自然的樣子，“等會兒入城的時候，那人一定會走在前面的，看看就知道了。”

雖然覺得雲華表情奇怪，但夕錦和張程鵬都默契地沒有說什麽，只是點頭稱是。

……

過了半個時辰，城門口開始騷動了起來。馬蹄聲從城門外由遠而近，民衆們都噤了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顯得那軍馬的聲音格外清晰。

緊閉的兩扇大門被守城的士兵緩緩打開，整整齊齊的大軍出現在門口。百姓們這才響起了歡呼。

夕錦和雲華等人也均停止了交談，翹首向城門口看去。張程鵬也顧不得什麽了，站起來也湊過去，和兩個女孩擠一擠，也還是看得清的。

夕錦第一眼就看到了騎着高頭大馬走在隊伍最前方的張虞，他似乎有些黑了，只是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張虞似乎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眼神掠過夕錦和雲華冒着頭的窗戶時停頓了下來，隔了好久才移開。

張虞身後跟着的是管氏，鑒于管關鳴正在門口蹲着守門，那麽那個面無表情的人相比就是管關響。

而再後面……

夕錦愣了一下，是個沒有見過的男子，頭上套着一個很厚的頭盔，身材和其他人比起來略顯瘦小。在這麽前面的位置，應該也是立了奇功或是身居要職的，可是在京城流傳的戰事消息中，卻沒有一個是身材矮小的将軍……

那位格外瘦小的士兵的馬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好在大家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才沒有引起混亂。

張虞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不對，勒住缰繩回過頭來。

那位小士兵似是深呼吸了一口，接着中氣十足地開了口，聲音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晰：“将軍，我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要說：QUQ我更了！

今天木有時間回評了，啊啊啊啊啊，有人檢查啊啊啊啊啊。我我我我我下了！！【驚慌

對不起QUQ，明天我兩章的評論一起回=3=

O(∩_∩)O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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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虞審視地看了一眼這個表情堅定的士兵,然後輕輕點了一下頭。

得到張虞的應允，士兵開始說話：“将軍，你覺得我的戰功如何？”

張虞沒有說話，眼神掃向了走在他下手的管關響。管關響會意地點頭,然後便面無表情地從別在馬側的行囊裏摸出一卷竹簡,聲音毫無起伏地當衆宣讀起來：“霍桦,剿敵三百零七人,取敵軍各級将領首級三枚,屢獻奇策,功列第一。”

衆人嘩然。比起其他軍人，此人這樣小的個子，竟能滅掉三百敵軍，還幹掉了三個帶兵小頭目？！聞言，人群中發出窸窸窣窣地議論聲，看向那位名為霍桦的人的神色，頓時熾熱了許多。

可惜，霍桦的頭盔将他的臉遮得嚴嚴實實，半分端倪也瞧不出來。

這樣反而添了些神秘感，百姓一探究竟的**更加強烈，愈加用力地探出腦袋，去瞧這士兵的臉。

雲華好像也突然來了興趣，使勁往外看。張程鵬更是面露羨豔之色，戎馬兵戈，沙場立功，這是每個少年都有的男兒夢。

夕錦卻隐隐産生了奇怪的感覺。“霍華”？是從未聽說過的人……不過……

本想叫醒睡在袖子裏的瓊樞問個究竟，夕錦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擾某顆珠子的安眠，而是轉向了窗外，繼續聽事态發展。

“若是論功行賞，我的功績可否換得一官半職？”霍華繼續道，語氣不急不緩，甚是鎮定。

張虞回答：“自然，聖上定不會虧待為國家安定做出貢獻之人。”

霍華沒有結束對話，繼續問道：“若是這人為戴罪之身呢？”

張虞微微皺眉，答：“将功抵過，從輕發落。”

“若此人是僞朝皇室遺孤？”

“賜良田百畝，盡棄前嫌，收為己用。”

“那若是被革除了功名轉而投兵的舉子？”

“恢複功名，蓋榜公告，加官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