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 - 第 44 章 狂歡之夜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狂歡之夜
“那另一撥人是誰,你們看清楚了嗎?”我焦急地問道。
“他們躲在暗處,聽說是外地來的,我們當初以為跟我們一樣是來尋黃金的,後來看着不像,他們不知道這裏有黃金。”
“無稽之談,山上都是草木,何來黃金,”我說道,“你們怎麽聽風就是雨,這麽貪財,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活該。”
“誰知道呢,不挖一挖,誰也不知道裏面是否有黃金,”那乞丐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活這一世,不就圖個錢財。”
這,明顯不在一個頻道上啊。人活一世,難道真的除了錢財就沒有別的可以追求了麽。
“你們這有頭兒嗎?”我說道,“叫你們頭兒過來。”
“沒有頭兒,大家剛來不久,還沒有頭。”
“那好,你等會叫上他們,跟他們說,把這些藥扛到街上去給人飲了。記住了,一人一碗,連飲三天。”
“這藥是幹嘛用的?”
“治病的呀,現在街上那麽多人得了瘟病,你們不知道?等會一人一碗,記住不要多飲,其餘的挑街上去分了。”
“這可真是及時雨,我們也想弄點藥預防着,可是身無分文,這兩天都沒有去乞讨,害怕染上。聽說得了病的人口舌生瘡,全身潰爛,最後會喘不上氣而死。”
我胃裏一陣翻滾,這也太可怕了。
我阻止了他繼續描述病态,說道:“好啦,你們要把這些事情做好,晚上才允許你們來這裏住,你看,這天又要下大雪了,你們也不想凍死在街頭對吧。”
那乞丐過去招呼夥計,大夥手忙腳亂,擡的擡,挑的挑,很快就把鍋裏的藥水分發完了。
但願這個能抑制住瘟病的傳播吧。
我看着他們一個個地離開,莊子裏又恢複了寂靜。
鄭七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今天總算是把活幹完了,他得回他的城隍廟裏去補個覺。
“唉,我堂堂一小神,怎麽會淪落到給凡人熬藥啊。”鄭七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珠,快速地向外走去。
我跟上他,這踏月山莊已成了乞丐的天堂,我可沒有膽量跟一群乞丐混在一起。
“神仙不就是要普渡衆生的嘛,”我說道,“你看看,望江村這裏的人,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跪拜你,祈求你能給他們帶來好運,解去煩憂,這不就給盼到了。”
“也是哦,長年享受他們的香火,也是該出點力了,九枝啊,他們這些人,應該還不知道前幾天那是人妖大戰,只以為是兩撥人馬争搶山頭,咱們呀,也得把緊口風,免得讓人受了驚吓。”
“那是自然,吓我一個就行了,”我說道,“他們說的這山上有黃金,你聽說過沒有呢?”
“沒有的事,純屬無稽之談。我經常在地底下穿行,沒有見到什麽黃金,有幾處地方倒是堅硬得很,上次我的頭就差點兒頂破了,就算是有,也是不能去挖的,山神會發怒的。”
“山神?”
“對啊,每一座山都有山神,有些是大神,有些是小神,總的來說,都不可得罪,每年還要用太牢之禮祭祀,還得奉上彩玉作為山神的飾物。這茫茫天地間,規矩可多着呢。”
“什麽是太牢之禮啊?”
“就是豬牛羊三牲齊備,還得向山神敬酒。九枝啊,我可給你提個醒,你日後見了神仙,千萬可得謹言慎行,別沒大沒小的,跟你說啊,我是最好說話的小神了,現在聽你差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懶得跟你計較。”
“喲嗬,聽你這口氣,挺委屈似的,我又哪裏敢得罪你鄭大哥呢。”
“你呀,沒得罪,就是呼叫我的次數有些多,你說你在望江村這裏呼叫我也就算了,你遠在千裏之外的長安,你呼叫個啥勁呢。害得我東奔西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聯系上了那個李阿四。”
“對不起啦,我也是沒有辦法可想了,那時候阿嶼不在,我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沒事沒事,我就發發牢騷,事情還是得辦。楚江王來信了,讓你盡快找到阿嶼,同他一起去丹熏山。這裏是邀請函,你拿好。”
“丹熏山?”
“鼠王邀請四海八荒的精英共聚一堂,舉行什麽八荒狂歡之夜。這個活動六十年舉行一次,由鼠王主持,今年是庚子鼠年,按慣例是要去的,推脫不了。”
我順手接過,那大紅的邀請函上面果然有幾個燙金大字——八荒狂歡之夜,恭候您的光臨。翻開內頁,上面還有着一張簡易地圖。
“這個有沒有危險?”我想起好似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八荒狂歡之夜,對了,是在花落霞與計蒙談話時聽到過,他們說鼠王一直在準備這個狂歡夜,忙得不可開交。
“沒有什麽危險,六十年一次,大家也就去見見世面,湊湊熱鬧,聽聽接下來的六十年裏有什麽新鮮事要幹,順便總結一下上一個六十年裏發生了什麽,也算是六界各大首腦增進感情的一個方式。”
“既然是首腦們的聚會,我去幹什麽呢。”
“是這樣的,以前是僅限于老大參會,後來各自帶的随從多了,鼠王也就圖個熱鬧,邀請了各界的精英,奇人異士,剛開始大家也有些熱情,可是漸漸地也失了興趣,人界倒是覺得新鮮,因為沒見過,但是對于那些活了千來年的妖魔鬼怪來講,多少有些乏味,所以到後來,絕大多數都是派代表前往。”
“原來是這樣,一 個例會,轟轟烈烈地鬧一場而已,你确定要派我去嗎?”
“楚江王說,那裏有《丘山外傳》的下落,需要你的幫助,把這個神界之物給拿回來。人間的修仙人士拿這個修煉,可是又不懂得如何修煉,已經有許多人走了歪路。”
“這個,倒是有所耳聞,可是,它為什麽會到了丹熏山呢?”
“這個楚江王沒有細說,你照辦就是。”
“可是,這望江村的疫病還是個未知數,要不緩緩再說。”
“疫病我來處理。當然,還得找到阿嶼一起,你孤身前往,任誰也不放心,到時又得我來撈你,耽擱我的大事。”
“嗯,那就再等等看吧,鄭大哥,八荒狂歡之夜具體是什麽時候。”
“大年三十前最後七天,為期七天,可以連着參加,也可以最後一天才到,到了簽個名就完事,你就簽楚江王的名字,也沒人追究這名字的真假,這裏有一個樣本,你仔細看看,到時別太離譜就行。”
“哦,那還來得及,到時你送我們一程吧。”
“那哪行啊,拖一個你都要死要活的了,兩個我就交待在這兒了,現在投胎都找不着地兒呢,我可不想這麽早就下去。再說了,我也不能随意出我的地界,要受罰的,不過,我可以給你弄來一匹棗紅馬。那馬可不是一般的馬,能日行千裏。”
“噢?真的呀。”我大喜過望,我做夢都想要的棗紅馬,鄭七說送就送。
“騙你幹什麽呢,記得要配合行動,給你馬可不是給你觀花賞月的。”
“那趕緊找阿嶼吧,”我說,“找到他我們就出發。”
“嗯,我等會拜托其他兄弟打聽打聽,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傍晚時分,鄭七帶來了好消息,說阿嶼找到了,在梅長風府上。
“梅長風府上?”我一臉狐疑,“這是在哪兒,沒有聽說過。”
“就在望江村啊,梅長風就是那個花匠。”
我記起來了,就是這個花匠說要找人做事,然後小蠻就上了王媽的當。可是,阿嶼為什麽會在那裏呢。
“為什麽他不來找我呀,”我說,“他在那幹什麽。”
“具體沒有問得太明白,只聽說有人在那裏看到他,你去瞧瞧就知道了,有危險你就吹響骨哨,我馬上來救你,”鄭七說道,“事不宜遲,你得抓緊時間。”
很快,我就收拾妥當。
“我的棗紅馬呢?快點給我牽過來。”為了掩人耳目,我給自己蒙上了厚厚的方巾。
“你看,我差點把這個給忘記了,我去去就來,你等着。”鄭七說完,又化作一股黑煙,馬不停蹄地給我找馬去了。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鄭七回來了,身邊多了一匹棗紅馬。我走過去,輕輕地捋了捋馬脖子上順滑的鬃毛,那棗紅馬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揚起前蹄将身子豎了起來。
目測,這是一匹烈馬。這,我能駕馭得了嗎?
鄭七摸了摸馬脖子,又在它耳邊竊竊私語了一番,那馬竟然朝着我點了點頭。我拉起缰繩,一個健步躍上馬背,雙腿一夾馬肚子,那馬飛也似的離開了城隍廟。
我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一聲,就這樣呼嘯着離開了鄭七。
糟糕,要是他還給我準備了點盤纏什麽的,我是不是又錯過了太多。
沿途經過東街,那裏已沒有了昔日的繁華。曾經人聲鼎沸的花滿樓,此時已人去樓空。看樣子,花落霞此前的大戰并沒有占到上風,她這是夾着尾巴逃跑了。到底是什麽人與花落霞發生了沖突呢。
西街上倒是有些擁擠,仔細一看,竟是排起長隊看病的。那些人抓耳撓腮,雙眼無神,不停地咳嗽着,像是要從喉嚨裏吐出血來。也不知道白天的那些湯藥他們喝了沒有,有什麽效果。早知道應該跟來的。說到底那時候是有些懼怕,怕在大街上被花落霞的爪牙給看到,怕被人抓了去再丢到龍池河裏。雖然我有避水珠護身,那裏也有奢華的琉璃屋子,可是我一刻也不想在那兒待下去。
我要待在這人間,這是我土生土長的地方。雖然現在山河破碎,滿目瘡痍,可是我相信它總有一天會變好的。
這裏有我的家,很久以前我就把這兒當成故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