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長生 - 第 36 章 章
第 36 章
昨日最後祝餘只得到了一個含糊不清的答案。
現在他們已經在向西的路上。
他們從江城出發已經是半日,湛竹沒有用任何的術法,也沒有用任何代步工具,他們就依靠着自己的兩條腿行走在往西的路上。
即便如此,他們也離開了江州城有些距離。
就算暫時無法使用術法,他們身體也還是經過天雷淬煉的身體。
現在他們正在一處山林中。
這裏除了花草樹木蟲蟻鳥獸,就只有他們湛竹和祝餘兩人。
“這一程有目的地嗎?”祝餘看着走在自己身邊的湛竹随意地問道。
“走到哪裏算哪裏。”湛竹輕松地回答。
祝餘:“……”
有種意料之外,又有種意料之中。
還是後者占據了上風,以至于祝餘心中并沒有升起一丁點不滿,她建議道:“不如去長春城。”
長春城正是在西邊。
“北塞萬年冰,不如長春萬年春。”這是修真界普遍對長春城的印象,祝餘淡淡地說着:“長春城花開四季,四季不敗,花海綿延萬裏,實是當時一奇景,最近正是長春城中十年一次的花朝節。”
她繼續說:“佛子,在深山野林中行走于無相寺清修沒有有何區別?入世修行當向最熱鬧之處,看盡世間繁華,終是不染凡塵,方可習無上佛法。”
湛竹笑了笑,卻也沒有說出贊同的話。
祝餘:“我說的不對?”
湛竹:“對,卻也不對。”
他側頭看向祝餘:“繁華之地是紅塵,冷清之地亦是紅塵。”
“小僧現在正在紅塵中。”
祝餘挑眉:“只有你我,以及這些草木的紅塵?”
湛竹眼神突然變了:“施主,看來冷清之處亦有人煙。”
祝餘意識到不對,她回頭,順着湛竹的視線望去,就看到了一隊娶親的人。
那對娶親的人正朝着他們走來。
突然,祝餘一陣眩暈,等回過神,她已經坐在馬鞍上,身上穿着一身紅袍,而胸口帶着一朵大紅花,就和凡間娶親的新郎一樣。
她回頭望去。
轎子的簾子被一雙白皙的手拉開了一點點,她與那雙手的主人對視。
和尚?
突然間她腦海中冒出一段記憶,她知道現在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她是前方餘家村的人,名喚餘一。
不,她不是人,她是一只狐貍,甚至他們整個村子裏的都不是人,而是狐貍。
今日是她娶親。
餘家村在山裏,在這座山下不遠處有一個更為繁華的城鎮,而她今日娶得便是這個城鎮裏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要說為什麽她可以取到這位小少爺。
那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一年前,她和朋友一起去山下集市買東西,正好碰見了這位少爺被幾個小混混圍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幫少爺呵退了那些小混混。
這就是她和少爺的初見。
原本以為那次之後便不會再見,沒想到實在是緣份,第二次她下山,又遇上有人被圍困在客棧中,這次她再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沒想到又是這位少爺。
兩次救人,兩次都是這位少爺,也實在是緣分。
常言道事不過三。
就在她以為不會有第三次的時候,第三次來了,這次卻是在餘家村附近,她去山裏采東西,下來時又撞到一個搶劫現場,出手前,她還在想應當不會再遇上那位少爺,畢竟她可是在餘家村附近,而不是在山下集市。
哪知道還真是那麽巧。
沒想到第三次還是這位少爺。
真是緣分。
這麽一來二去,他們就這樣熟悉了。
她時不時會去城裏找少爺,少爺也時不時就來餘家村找她,三月之後,少爺突然地向她求親了。雖然她也對少爺有好感,但是她拒絕了,畢竟她不想離開餘家村。
她如實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少爺,沒想到少爺居然說:‘既然你不想來,我那邊去,我入贅餘家村。’
她還是有些猶豫。
但是少爺直接雇人在餘家村修了一個房子,還修在他家旁邊,直接開始在餘家村居住。
一月之後,她同意了。
于是也就有了現在的這一場婚事。
由于少爺是入贅,所以他們的結親便和尋常人娶親不太一樣,尋常娶親當是夫君戴紅花騎馬,妻子持團扇坐轎,現在則是反過來,她戴紅花騎馬,少爺持團扇坐轎。
只是少爺是個和尚嗎?
祝餘眉眼間流露些許不解,只是旋即,她的神色便堅定下來。
她想起了。
那位少爺不是個和尚,只是在成親前日被火燒了頭發,為了儀容,這才剃了頭發,少爺不是和尚,只是今日看起來像是個和尚。
她這爛記性,居然連這種事情都忘了,剛才還在懷疑少爺不是少爺。
還好少爺不知道。
她心虛地挪開了視線,昂着頭看着前方,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敲鑼打鼓在山中繞了一圈,他們再次回到了餘家村,開始最後的流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禮生突然血流如注,倒在地上。
賓客中突然出現許多持刀的人,那群人拿着刀開始砍殺坐在位置上餘家村的其他人,這一幕直接讓祝餘愣住了,片刻,她反應過來,打算去幫忙。
一把刀突然刺穿她的腹部。
是少爺。
祝餘不可置信地側頭看向少爺:“為什麽?”
可是少爺并沒有回答,只是冷漠地抽出紮在祝餘身體中的短刀,再次刺入祝餘的身體,直到祝餘沒了氣息,他才停下了手。
然後直接伸手掏出了祝餘的內丹。
既是狐,化而為人,必有內丹,這內丹便是妖族之本,也是他們力量彙集之處。
一旦沒了妖丹,他們也就失去了力量,任人宰割。
祝餘的身體已經慢慢地維持不住人身,開始狐化,首先是手腳,其次再是臉部,不多時,地上便出現一具紅色狐貍。
狐貍身下血泊一片,它不甘心地睜着眼睛望着殺他的人。
為什麽?
湛竹看着地上的狐貍,總覺得不該如此,至少這把刀也不該出現在他的手中,他的手不該是現在這般沾滿鮮血。
他該是……
頭隐隐作痛。
該是什麽?
想不起來了。
“少爺,你怎麽了?”一個提着劍穿着小厮衣服的人跑到湛竹身邊,扶住湛竹将倒未倒的身體。
“無事。”湛竹不着痕跡地推開那人:“事情辦得如何?”
小厮恭敬地将所有的事情彙報給湛竹:“和計劃中一樣,我們現在已經控制餘家村所有妖物,并取得他們的內丹。接下來只需要進入城中煉藥,将所有內丹煉制成藥,再交由小姐服下,小姐就可以痊愈。”
湛竹依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他說不出來哪裏不對:“你暫且退下,我随意走走。”
“是。”小厮退下。
只是離開前,他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湛竹低着頭一直打量着地上的紅狐。
他眉頭擰起。
少爺不會是對那只狐貍上了心,不忍吧,必須要将這件事情告知小姐。
小厮直接改了之前預定的方向,朝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而這一切都沒有被湛竹發覺,他現在覺得自己很奇怪,站在這裏的人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可是這裏的人要是不是他,那這裏的人又是誰?他又是誰?
他俯視着地上的血跡,眼中全是茫然。
一陣鈴聲響起。
湛竹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真是被這狐貍亂了心神
湛竹嫌棄地望着腳下紅狐的屍體,一道法訣自他手中亮起,星星點點火光升起,落入紅狐的毛發之中,火勢一下子變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看也沒有看火光中的紅狐,轉身離開。
可是他沒有看到的是,有一道身影落入了他手中的內丹之中。
七七四十九日,丹成,天雷至。
湛竹承受了最後一道天雷,從雷中取出丹藥,丹藥潔白無瑕,光滑內斂,乃是天品,他望着丹藥,心中只有喜悅。
終于結束了。
這下漣不會再拒絕他了。
欣喜之下,他甚至都忘記換下身上那一身被天雷劈的破破爛爛的衣衫,直接沖向他表妹——白漣的院子。只是到院門,還沒有進去,遠遠地他就看到那個坐在湖心亭中的人。
“漣兒,我成功了!”湛竹激動地朝着湖心亭走去。
湖心亭中的那人回頭看向湛竹,在看到那人的那一刻,湛竹突然愣住了,這人怎麽和那只紅狐一模一樣,望着那個朝着他走來的人,他的腳步卻越來越慢。
甚至他的眼中漸漸露出一絲戒備。
他垂着的手已經開始掐訣,只要對面那人一有異動,他就會出手制住他。
白漣停在了湛竹面前,一臉不解地望着湛竹,好奇地問道:“付哥哥,什麽成了?”
望着那張臉,湛竹突然一陣恍惚。
“付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白漣咬着下唇說:“是想到了什麽嗎?最近聽小一說你和一個女子走得很近,那人還和我長得有些相似,付哥哥不會是看到我就想起那個人吧。要是想,就趕快去找她。”
湛竹回過神:“你不要聽他瞎說,我只有你一個好妹妹,未來我要娶的人也是你。”
他将自己手中的丹藥遞給白漣:“今日偶然在城中遇上藥王谷長老祝餘,在她那裏求得一藥,可以治好你的病,快服下吧。”
“這藥不急。”白漣接過湛竹手中的藥,只是她卻沒有服下,她看着湛竹說:“堂堂付家少爺這麽狼狽可是不行,你去把自己收拾下,我再服藥。”
湛竹寵溺地望着白漣:“你啊。”
他伸出手指,在即将觸碰到白漣額頭的瞬間又收了回來:“你把藥服了,我再去。”
“不行,你先去。”白漣拒絕了湛竹。
湛竹無奈地望着白漣:“好好好,我先去,我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把藥服了。”
他轉身離開了。
在他離開後,白漣拿出那粒藥,打量着它,“綠兒,檢查下。”她将手中的藥遞給剛剛從亭子那邊走過來的綠衣女子。
綠兒開始檢查,随後就将藥遞給白漣:“小姐不相信少爺?”
“我相信他,但我不相信那只狐貍。”白漣将藥物服下,一股龐大的靈力瞬間充斥她的全身,頭開始昏昏沉沉的,可是她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好轉。
那個自娘胎便有的體弱感在消失。
她好了。
她能感覺到從自己身體裏湧現出的力量。
從今日起,她便不再是那個體弱不得修行的白家女,不會看着表哥容顏依舊,而她芳華不在,逐漸老去,日後他們将成為人人稱道的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