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湛竹成功進入了秘境。

這個秘境和其他秘境還是有些不同，進入後，并沒有和任何人在一處，現在這裏只有湛竹一人，算上在身體裏祝餘，或許是兩人。

陡然間，湛竹意識到不對，之前即使祝餘不說話，他也能感知到祝餘的怨念。

但是現在……

沒有了。

就好像他再次變成了一個人。

不對勁。

他開始內視自己的身體，和之前感知到的不同了，沒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也就是說祝餘不見了，或者說他們又再次變成了兩個人。

那契機是什麽？

這個秘境也是問情，要兩人才行。

兩人才行……

湛竹突然想到了，或許就是因為秘境，他們才會再次分開，那他只要堅持通過這個秘境，他就能再次見到祝餘。

這下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跨進白霧中。

周圍豁然開朗。

他突然出現在了一個城中，還站在城中的最中間的青石板上，周圍的倒是不讓他陌生，就是秘境外的城，甚至連這些小店的吆喝都是一樣，只是這周圍也讓他陌生。

這些攤主每個人都長了一張和祝餘一樣的臉。

湛竹一眼望去，全是祝餘，他沉默地站在原地。

這秘境究竟何意？

莫不是讓他在這所有人裏面找出祝餘？

就這麽簡單？

可是這對于問情有什麽用？

他不理解。

不過他還是打算按照這個思路先試試，于是他來到了第一家，這家的店主眉眼彎彎的望着湛竹：“這是我新練的藥，要來試試嗎？”

有點像平日裏的祝餘。

但是不是。

于是湛竹又前往了下一家，這個店主有些熱情：“郎君長得好俊俏，要不要和小女子春風一度？”

這個……既不想往日裏的，又不像現在的。

只是湛竹還是有種熟悉感。

他暫且将這種感覺記下，又來到了旁邊的攤位，這次還是祝餘，不過是穿着男裝的祝餘，“要買就趕快買，不買就給我滾。”

還是有種熟悉感。

湛竹站在原地，打量着攤位上的祝餘，只是他還沒能找到這種熟悉感。

又來到了下一家。

這個店家還是一張祝餘的臉，只是她的穿着倒不如前面幾位，身上還打着補丁，她拿着一打蓮蓬，笑着問湛竹：“哥哥，要買一個嗎？”

望着那張笑容，湛竹愣住了，他大概是明白先前的熟悉感是為何。

他接過蓮蓬：“我要了。”

“謝謝哥哥。”

湛竹拿着蓮蓬卻往回走，他回到之前的攤位，在每個攤位上都買了東西，接下來才轉身朝着路的盡頭走去，在每個攤位都買了一點東西。

這一路，算是印證了他的猜想。

這裏每個人都是祝餘，卻也每個人都不是祝餘，她們是在某個時期的祝餘，是那些早已被歲月掩埋的她。

有些事情其實湛竹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比如第一個，那個拜入白前座下後，第一次煉藥成功的祝餘。

第二個，是他們在經歷一場秘境，女扮男裝的祝餘。

第三個，是還在凡間的祝餘。

第四個。

第五個……

明明每一個他都和她一起經歷了，但現在每一個他好像都有些記不清楚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站在路的盡頭說出自己的答案。

“這裏的人全部都是她。”

周圍的一切逐漸淡去，那些祝餘都不見了蹤影，又是另外一場畫面展現在他的面前。

在他的面前是一條普通吊橋。

擡眼望去，他就發現祝餘就在對面等他。

一個女聲的聲音響起：“你已通過了第一關，現在是第二關。只要從這裏走到對面，你就能再次見到她，但走上這座橋，每走一步，你的修為都會化去一點，到達對岸的那刻，你将會成為一個凡人，即使出去，你也無法重踏修行之路。”

那個女聲還在繼續：“而她将還是一個修士，未來她将容顏常駐，而你芳華不在。”

“即使這樣，你也願意嗎？”

那個女聲停下了。

湛竹望着對面的祝餘，高聲問道：“敢問前輩，若是小僧不願，當是如何？”

那個女聲沒有回答。

接下來湛竹又說：“若小僧回答願，又當是如何？”

那個女聲依然沒有回答。

湛竹再次開口：“若小僧走上這座橋，出了這個秘境，小僧也依然是修為全無？”

還是沒有答案。

湛竹又換了一種問法：“那小僧不走上這個橋呢？”

“将自行退出秘境。”這次那個女聲出現了：“考慮好了嗎？”

湛竹不再問了，他看着對面那人，跨上了那座平平無奇的橋，只踏上了半只腳，他已經感知到自己修為再變弱。這座橋确如同那個聲音所言，走上便會化去修為。

一旦走到對面，他一身修為将會盡數化去。

不過他還是邁出了另外一只腳。

他踏上了這座橋。

每走一步，修為都在散去，走到對面時，他已經是凡人，可是在看到對面那人時，他依然是笑着：“等久了吧。”

祝餘淚眼汪汪的撲向湛竹：“傻子。”

她哽咽地說：“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都是假的，我現在喜歡你，都是因為那個丹藥，你不用這樣。”

湛竹輕輕拍着祝餘的後背：“我知道。”

祝餘将頭埋在湛竹的懷中，又是甜蜜又是帶着點愧疚：“你這個傻子。”

湛竹：“嗯。”

那個女聲再次出現：“你們可以出去了。”

周圍的一切再次在他們面前散開，通向外面的出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周圍還有一朵朵紅色的花盛開。

湛竹：“去摘吧。”

“不要了。”祝餘悶聲說道。

湛竹輕輕搖了搖頭，他抱着祝餘朝着出口走去，在靠近那些紅色的花時，俯身摘下了兩只，都插在了祝餘的發間。

兩人出來了。

祝餘摸着頭頂上的花，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以後你就再也沒辦法修行了。”

湛竹輕聲說：“我是修士時，修心修身，我是凡人時，亦可以修心修身，我在何處修行便在何處，凡人修士并無區別。”

祝餘：“不一樣。”

湛竹摸了摸祝餘的頭發：“一樣的。”

接下來他們尋了郊外一處。

“我出去買東西！”今日，祝餘的心情已經恢複了一些，她提着筐子打算去集市買一些東西，現在她不用吃飯，但是湛竹還要。

她按照湛竹的喜好挑了挑。

然後興致勃勃地往回走，只是走到門口，她臉上的高興瞬間全無，一臉沉悶地望着面前的小院。

瘋子。

真是一個瘋子。

風一吹，門就在她面前打開了，她氣勢洶洶地走進小院，望着在院子中剝豆子的湛竹，生氣地說：“你瘋了！”

可是湛竹還在不緊不慢地剝豆子。

祝餘直接奪下湛竹手中的東西，俯視着湛竹，一臉不悅：“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她真的很生氣。

一看祝餘這般模樣，湛竹就明白了，“藥效過了？”

祝餘一想到這些天的事情，一開始還有些對自己的不忍直視，但是後面看到湛竹的選擇，她心中全是憤怒：“我讓你來和我找藥，只是為了進那個秘境，不是為了讓你變成凡人！”

“你還記得你為了修行耗費的精力！若修行就是為了最後成為一個凡人，一百年前你我就不該求仙問道，只在那個小山村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就行了。”

“你知不知道在做什麽！”

湛竹風輕雲淡地說：“我知道。”

“你不知道！”祝餘：“你只是被一時的情緒惑了心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湛竹正要說話，可是還沒有開口，就被祝餘打斷：“你不要說你愛我，我根本不信，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你我當年求仙問道，我選擇了藥王谷，你選擇了玉京門，但是最後你卻到了無相寺。”

“老和尚說你天生佛緣，我信的。”

“你人在這世間，卻又不像在這世間，你一直游離在世間之外，就像是端坐于堂上佛一樣看着這世間。”祝餘一聲嗤笑：“平時你對我有求必應，不過是因為無所謂。”

她冷漠地說：“即使換一個人，你也會像對待我一樣，對待她。”

“你的情緒從沒有被任何牽動過，你還記得你父母時我當時問你的一句話嗎？”

哥哥，你為什麽不哭？

湛竹還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問題，甚至還有自己當時的回答。

他們只是肉身消亡，但靈魂卻是在前往來世。

這就是他當時的回答。

“看來你還記得，那你還記得後面嗎？”不等湛竹回答，祝餘直接說出了答案：“你說完後，直接從練氣期進入了金丹期。”

“如今你所作所為，不過是因為你我之前共體，你感知到我的情緒，并為這種從未感知到的情緒癡迷，你并不愛我。”

“你會後悔的。”

然而湛竹卻說：“我不後悔。”

見湛竹還是這樣執迷不悟，祝餘心中的怒氣再次升起，這次她沒有再多說，直接就走了。

小院裏只剩下湛竹一人。

他又拿起旁邊筐子裏的豆子，開始剝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