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鏡中的他

學長學姐帶學弟學妹是夢學園的慣例。雲學姐負責我及另外幾個菜鳥。

那天她審閱過程辰的夢後感，找我談話。

“沒營養的夢會損害大腦，而優質的夢不僅有助于睡眠，還能洗滌靈魂。”雲學姐溫和的說。

“我會努力的。”我輕聲說。

“別着急，寫夢的能力固然重要，誠意卻更重要。”

老實說，我不懂，我敬畏這份工作，也希望程辰能滿意，我的誠意還不夠？

“你應該更了解他一些。”雲學姐笑着，“多看看咫尺鏡。”

咫尺鏡是一種觀察道具，輸入指令就能鎖定某個人，幾乎每個寫夢人家裏都具備，還有人戲稱這種觀察為“接地氣”。

雖然已經給程辰寫了幾個夢，但觀察他，還是第一次。

他正在吃早飯，父母和他說着話，吃完了，他提起書包去上學。

學校不遠，但他走的很慢。

到了學校，進了教室他在座位上坐下，打開書包，拿出書本，等待上課。

高中生的典型生活——無聊。

我耐着性子看着。

人間與夢境，時間流速不一樣，當程辰快過完一天，我才驚覺，新的寫夢任務已迫在眉睫。

雖然我迄今為止的作品一無是處，但至少還能按時更新。

可現在，我完全沒有構思。

有的寫夢人會把舊作重複利用，造成讀夢人每隔一段時間就做同一個相同的夢循環。

但我不想那樣。

我靈機一動！何不嘗試一次記錄夢！

這大概是我寫夢最順利的一次。

程辰的白天原封不動的搬進了我的劇本。

據說記錄夢在人間常被解讀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展開飛回的夢之卵。

程辰的不滿，只能用變本加厲來形容。

“為什麽我要做這種夢？！該死的！”

我吓蒙了，忙去找雲學姐。

“你讓他做記錄夢？”雲學姐揚眉，“你覺得他的生活有意思嗎？”

“……一般般”

“看他的反應，似乎不止如此。”

“精彩的生活，才值得寫成記錄夢，可他顯然很厭惡自己的生活。”

“你在嘗試，這沒有錯，但是還得再下點功夫。”

“觀察時，除了用眼，還得用心！”

我慚愧的點點頭。

用心，我就得更熟悉程辰的喜怒哀樂。

再看咫尺鏡，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在家的程辰與在學校時判若兩人。面對父母，他還有少許情緒，但一出家門就沉下臉來，駝背，無精打采……

“他不喜歡上學啊，我該早點看出來的。”

到校了，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盡管曾無意識的揮了一下手。

他沉默的坐在位置上，周圍都在聊天，他的腳不安的抖動着。

上課了，他被叫起來，一個問題也沒能答出，教室了濺起低低的笑聲。

昨晚的印象錯的離譜。

昨天我覺得這個男孩安靜、害羞，甚至有些不合群。

現在看來，有個詞更難概括他的狀态——孤寂。

他置身人群，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在紙上塗畫，沒有人有興趣看一眼內容。

他雕塑一般站在走廊，，沒人注意到他。

似乎他悄悄在乎着與旁人的距離。

真的，他是一個孤寂的人，我竟讓他在夢裏再次經歷那份孤寂。

我真懊悔，确實應該用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