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狐行 - 第 3 章 定魂蠱

第3章 定魂蠱

妖風再起,肆意掀起來人身上穿着的黃袍,看來這個人就是薛爺爺嘴裏的那位黃大師了。

“你這妖孽,命數已盡,那日我本想将你就地正法,沒想到竟被你用詭計逃脫。你不知悔改,反而修習邪術,妄圖茍活于世!

今天,我定要替天行道,鏟除了你這個禍害,以免你繼續贻害人間!”

話音未落,就見黃大師猛地咬破指尖,擠出一滴鮮血,随後他雙手并指,在空中迅速畫出一道神秘符文,同時口中念念有詞:

“玄武大帝在眼前,神歸廟,鬼歸墳,妖魔鬼怪歸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語聲響起,那道符文突然閃耀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剎那間,天地變色,雷聲霹靂,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黃大師身上湧現出來。

那男人死死盯着黃大師,臉色愈發的陰沉,“想困我?門都沒有!”

爸爸媽媽此刻總算是醒了,瞧見眼前一幕,吓到失聲。

媽媽沖過來抱起我,“盈…盈盈!這是咋回事啊!”

黃大師見狀,帶着那個男人一個瞬移就沖出了門外,人走音還在,“你們且照顧好她,待我送這禍害下去,再與你們解釋清楚。”

爸爸這才反應過來,忙說,“竹君,快,把盈盈帶到房間,我去鎖門。”

“好…你小心點。”媽媽仍驚魂未定,說話的聲調亂顫。

媽媽一瘸一拐地把我帶到房間,讓我躺下,我的頭還是疼的很,嘴裏嘟囔着,“媽媽我頭好疼,外面好多人啊。”

我清晰地看到那些白影從未離去,一直在家門口以及窗邊徘徊着。

媽媽聞言握着我的手緊了又緊,我能感受到媽媽時刻緊繃的身體。

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動靜才終于小了。

我聽見爸爸小心翼翼把門打開,“大師,您這兒……沒事吧?”

“無礙。”

待他走進房間,才發現他的長袍上還有殘留的新鮮血漬。

黃大師沖爸爸媽媽作揖,“還沒來得及介紹,在下姓黃,名有為。我受托前來,剛好就撞見那東西害人。”

“那那個髒東西抓到了沒?”爸爸擔心地問。

黃大師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可惜,還是讓他跑了,他修習邪術,可能背後還有人相助,我廢了他半身道行,短時間內他不會再興風作浪。另外我還拿到了沈盈盈的碎魂。”

“碎魂?咋還碎了呢。”媽媽徹底急了。

“沈盈盈的魂在被掠走後,極其不穩定,許是被鬼祟平分了去,但這碎魂具體分為多少我還不清楚咳咳咳……”

看得出來,黃大師負傷也很嚴重。

爸爸上前一步追問道,“那大師,現在該如何是好啊,老薛說盈盈現在有了陰陽眼,已經徹底陰了,招邪吶,家裏最近也是禍事不斷……”

“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的,沈盈盈這雙眼睛定會被邪祟所觊觎,加上她本是貴命,缺了一魂,什麽東西都能來欺負一通。”

“我這幾日接的事,耗費我太多精力,現如今,我只能将魂引回後,暫時遮住她的陰陽眼。”

一聽還有救,爸爸媽媽臉色才算好轉半分。

媽媽點了點頭,開口問道:“敢問大師,那是什麽辦法?”

“定魂蠱。”

定魂蠱??啥東西。

……

我躺在床上,頭暈眼花,感覺有無數白影在不斷放大。

只見黃大師嘴裏念着咒語,逐一在我身上點穴。

随後他咬破手指,往拖把上一劃。

他叮囑爸爸媽媽,“拂塵落即失敗,這定魂蠱兇險,要是掉落,你們就立刻把這顆藥給沈盈盈喂下。”

“好。”爸爸媽媽一臉緊張,嚴肅地盯着黃大師。

插好香,黃大師就開始布陣。

我的頭很痛,只感受到有東西一直往我腦子裏灌……

随後,我看見的黃大師掏出一個竹筒,從裏面鑽出一個巨大的蠍子。

“這……”媽媽驚呼出聲,卻被爸爸拉住點頭示意噤聲。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只大蠍子爬向我的掌心。

“啊———好痛…爸爸媽媽…救我!!”

什麽叫透心涼心飛揚!

這一口下去,西南大道往前走,閻王見了我就招手啊。

掌心處被咬的灼燒,灼痛感順着筋脈就蔓延至全身。

額頭不一會兒就遍布了冷汗。

黃大師仍在閉目念着法訣,拂塵懸浮在前,随着我的反應而劇烈晃動着。

媽媽心疼我卻只能忍着情緒,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盈盈,你忍忍啊,快好了啊。”

我的意識如同被細絲纏繞,越掙紮,纏繞得越緊,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居忽然占據了我的整個心頭。

餘光中,窗外滿是帶血的掌印,外面的髒東西一刻不停地拍打着窗戶,奏樂似的。

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什麽是害怕。

之後,我便沉沉陷入了無邊夢境,媽媽的呼喊聲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

……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

黃大師已經走了,說了什麽也不得而知。

我看着爸爸媽媽的樣子,眼淚似斷線的珍珠般不斷滑落,“爸爸媽媽…我害怕。”

我怕了,怕再看見那些髒東西。

媽媽說,黃大師走前告訴他們,

“定魂蠱成功種下,碎魂也已入體,現在她已經是個正常人了,不過她這陰陽眼,我只是暫時遮住,遮掩失效之日,便是她應劫之時。

唯一不變的,是她的體質,找不回剩餘碎魂,陰陽眼還在體內,她就還是個陰人。”

簡單點就是,該倒黴還是倒黴。

現如今,我也已經不能留在爸爸媽媽身邊了,我這兒倒黴體質若強行留在爸媽身邊,這個家只會愈發衰敗,最後家破人亡。

那時的我不懂這些,只記得爸爸問我想不想去上學。

“盈盈啊,你想不想去上學呢?”

聞言,我點了點頭,一直以來,我都很渴望去學校上課,只可惜因為倒黴,所以我連幼兒園都沒上過。

媽媽在一旁扯了扯爸爸的衣角,“真的要把盈盈送去落梅那嗎?我擔心……”

“別擔心,有落梅在盈盈不會受委屈的,你忘了你是誰帶的了。”

許落梅就是我大舅媽,舅舅去世後,她沒有選擇改嫁,而是一直陪在我姥姥身邊,當年我媽嫁過來,沒少受我奶奶的氣,我媽媽以前的性子很是怯懦,妥妥的受氣包。

回娘家回的太勤,我舅媽一瞅我媽那慫樣,可不上趕着教呢。

給我媽教的菜刀是敢拿了,人是硬氣了些,但也就一些。

爸媽之所以把我送過去,也是因為我舅媽早年喪夫,命運坎坷,屬“破”,我這體質妨礙不了她。

十裏村環青雲山而建。舅媽和姥姥住在一起,就在青雲山的另一邊,以山為名,故為青雲村,那裏也離縣城最近。

就這樣,爸爸騎着小三輪就帶着我去了姥姥家。

不遠處,一個穿着對襟褂衫和一個中年婦女的身形,正站在栗子樹下沖我們招手。

爸爸把我抱下車,塞給我一塊大白兔奶糖,眼中皆是不舍,“盈盈去吧,姥姥家有很多糖吃,等你上了學就有很多朋友了,爸爸媽媽會來看你的。”

我拿着糖笑嘻嘻地問,“真的嗎?太好啦!我終于可以上學啦!!”

我把糖打開塞進嘴裏,往前走了幾步後,不由自主地回頭看。

爸爸遠去的背影,與夕陽落下相交疊,影影綽綽直至消失,這一刻我才意識到什麽。

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嘴裏的糖突然就不甜了。

我開始大哭起來,“爸爸!你去哪?等等我。”

後面兩個人瞧我這樣,沖我喊道,“诶!盈盈,反啦!我們擱這兒呢!”

從這一刻開始,我童年記憶裏便缺少了太多太多他們的身影。

山的另一頭,也成了我永遠不可靠近的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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